在元军惊骇的目光中，一匹战马出现在狭窄的山道上。

这匹战马的外形很古怪，它的身上没有鞍韂，却缚着几根削尖的短竹竿。

马屁股上鲜血淋漓，似乎被人胡乱砍了两刀。

纳措虽然自诩勇敢，但此时也吓得手脚冰凉——受伤发狂的战马、锋利而韧劲十足的竹矛，只要正面撞上，肯定会身受重伤。

道路上的元军一片惊呼，而纳措随手抓住身边的一名辅军，恶狠狠将他推了出去。

那名辅军正在惊叫的措手不及，他健壮的身体晃了晃，朝那匹疯马的方向倒了下去。

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马背上束缚的竹矛扎进那名辅军的身体，强大的马匹冲击力将那名辅军的身体挑了起来。

这怪异的情景，就像是马头上忽然长出了一个惨叫挣扎的大活人。

受伤的疯马顶着那名辅军继续前冲，从元军的人群中撞了过来。

轰的一声响，元军人仰马翻，又有两人因为躲闪不及被撞翻。

幸好马头上顶着一个人，速度已经慢了不少。

但即便如此，那尖尖的竹矛还是刺穿了一名元军，眼看是不活了。

然而便在此时，急促的马蹄声中，又是一匹疯马朝这边冲了过来。

这一次，马背上不但绑了竹矛，左右两侧还各绑了一柄弯刀。

随着疯马的狂奔，雪亮的刀锋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放箭！放箭！”纳措发疯似的大喊起来：“快放箭射死它！”

一片人喊马嘶中，哪有多少人听得到纳措的叫声，又哪有几个人能镇定的抽出弓弩射击？

而站在队伍前方的纳措，就这么看着疯马越来越近。

情急之下，纳措飞快的跳下马，一个虎扑窜到了路边的峭壁上。

在纳措身后，一阵钢刀切割肉体的瘆人响动，伴随着人喊马嘶，以及元军的惨叫。

绑着弯刀的疯马在人群中淌开一条血路，然后重重撞在两名元军身上，这才轰然倒地。

然而就是这么一次冲击，元军就死了两个，重伤了七八个，有人被战马的尸体压在身下挣扎痛呼，有的捂着伤口匍匐在地上爬行。

其中一名鲜卑族的辅军被疯马右侧的弯刀砍伤了腹部，脏器流了一地，那名鲜卑辅军在血泊中挣扎惨呼，让山道变得像是地狱一般。

纳措趴在峭壁上，只见又有两匹绑着竹矛和弯刀的疯马先后撞进元军的队伍里。

山道上躺满了人马尸体和伤者，这两匹疯马连滚带撞的冲进人堆，又是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趴在峭壁上的百夫长纳措欲哭无泪——这一路追来，他连南人的面都没见着，就死伤了五十多人。

而剩下的四十多名元军，也是挤在山道上惶惶不可终日。

好在五匹疯马冲过之后，再没有新的疯马撞过来。

惊魂稍定的元军纷纷学着纳措的样子，他们跳下马躲在峡谷左右两侧，眼神惊慌的看着那些受伤的同伴。

不论是疯马还是巨石，造成的伤害都非常恐怖——那些伤员很快就没了气息，只剩下一地血肉破碎的尸首。

幸存的数十名元军纷纷看着纳措，希望百夫长下达一个撤退的命令。

哪怕不要马匹，哪怕是有点儿丢脸，士兵们衷心希望赶紧离开这片峡谷再说。

然而纳措咬牙切齿的发布了一个让士兵们感到绝望的命令：“冲！冲过这个鬼地方！”

士兵们无奈的嚎叫一声，他们将没有受伤的战马挑选出来，然后三十多人骑着马，还有五六个人徒步，拼命的朝峡谷另一侧跑去。

这条峡谷并不算长，只是先前那肝脑涂地的恐怖场景，让元军士兵觉得这个峡谷无比漫长。

而事实上，元军士兵发一声喊，不到一里长的小峡谷转眼就看到了出口。

在峡谷的出口处，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矗立在那里。

“是他！”一名死里逃生的辅军失声惊呼道：“百夫长大人，就是他杀了纳木大人！”

双目通红的纳措扎尔死死瞪着伫立于谷口的吕仕道，牙齿咬得咔咔作响。

纳措高高举起弯刀怒吼：“草原的勇士们，杀了这个该死的家伙！”

在峡谷里憋了一肚子气的元军跟着叫喊起来，十几个元军一拥而上，朝吕仕道冲了过去。

吕仕道抬手，掌中变戏法似的多了一柄弓箭。

而吕仕道右手攥着五支羽箭，一箭接一箭的朝元军射了过来。

连珠箭！

纳措的心里一紧，他有些紧张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前方——在大元军中，确实有神箭哲别能够施展连珠箭之类的技巧，甚至有些高傲的哲别鼓吹“弓斗术”之类的技巧，说是不论走到哪里，一张弓一壶箭就能解决所有的敌人。

但可笑的是，连珠箭始终出现在各种庆祝仪式的表演中，将连珠箭运用于实战的，却是少之又少。

原因很简单：连珠箭适合在五十步到八十步之间的距离连续朝敌人速射，但是到了五十步这个距离，敌人一个纵马疾驰便到了箭手身前。

如果没有同伴护卫的话，这时候神箭手就成了近战无力的待宰羔羊。

就算有同伴护卫，在五十步的距离上，各种羽箭和投枪也会朝着神箭手招呼过去。

所以，大多数箭法花哨的神箭手，在五十步的距离上经常慌了手脚。

然而吕仕道不慌不忙的杵在那里，一箭接一箭的稳定射击，将冲在最前面的元军悉数放倒。

主人受伤或者死去，元军胯下的战马便开始胡乱奔跑起来，让后面的元军士兵的马速越来越慢。

而草原上的勇士也毫不含糊，他们纷纷拿出骑弓，朝着那个不知死活的宋人发箭还击。

吕仕道冷笑着不停发箭，元军士兵往往连羽箭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吕仕道一箭封喉。

至于那几支侥幸发出的羽箭，要么被吕仕道信手抓住反射回来，要么被吕仕道挥舞手中的木弓、将羽箭随意格飞。

纳措只觉得头皮发麻：这样勇敢善战的猛士，就算在疆域广袤的蒙古汗国之中，也是不多见的。

“别射箭了……”纳措举起一面盾牌奋力向前：“冲上去，乱刀砍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