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我站住！”巴图朝溃败下来的元军挥舞着弯刀：“你们这群懦夫！都给我站住！”

惊魂未定的元军勒住马，纷纷聚拢在巴图的身边。

围攻宋军的蒙古各部骑手虽然损失惨重，逃回来的却也有半数，只是不少人还带着伤，模样看起来颇为凄惨。

加上巴图身边的辅军，守在宋军正当面的也有八百多人了。

在巴图前方三百步左右的距离上，密集的宋军方队在缓缓前进，隐约可见弓弩手躲在盾牌和枪槊后面，看起来竟是毫无破绽。

千夫长巴图大感头痛。

以往宋军总是躲在坚固的城池里，以犀利的弓弩和坚固的城池来杀伤元军，巴图总是笑话这些懦夫没有出城一战的勇气。

可如今对方出城了，巴图悲哀的发现自己依然无法在宋人那里占到便宜。

弩箭的射程比骑弓更远、穿透力更强，再加上宋人分散装填、集中发射的战术，巴图第一次觉得自己手中的骑弓毫无用处。

眼看宋军步步逼近，一筹莫展的巴图咬咬牙，准备让手下人撤退。

“千夫长大人，不如我们让空马先撞一撞敌人吧？”一名百夫长凑上来说道：“我们有五六千口马驹子，何愁冲不垮这些宋人？”

巴图一听，觉得大有道理。

反正营地里大量的马匹来不及疏散了，索性就把这些马匹全都撒出去。

几千匹战马冲过去，踩都踩死这些宋人了。

驱赶马匹是草原汉子的拿手好戏，巴图一声令下，士兵们立刻赶了近千匹驮马过来。

十几个元军混杂在马群中吆喝一声，便带着大量马匹滚滚朝宋军冲去。

巴图伸着脖子，等着看宋军被冲的落花流水，却不料马群还没跑出五十步，宋军营地里就传出轰轰轰几声巨响。

巴图清楚看到，宋军的方队朝外喷吐着火焰，白色的浓烟冉冉升起。

突火枪！

宋人的“突火枪”，需要两人合力操作，枪管中会发出火焰和浓烟，将突火枪里面的铁珠或石块打出去，这些铁珠石块比羽箭的杀伤力更大，百步内生机断绝！

即便在一百五十步到两百步的距离上，突火枪依然有着一定的杀伤力，能够给甲胄不全的士兵造成伤害。

宋人的突火枪笨重、缓慢，在守城的战斗中虽然可以带来巨大杀伤，但突火枪每放一枪，就要花费很长时间清洗枪管，装填火药……

想不到这些宋人不但带着弩箭出来野战，居然连守城的突火枪都带出来了……

巴图心里委屈的要命：他感觉自己充满了勇士精神，想要和宋人好好打一仗，可对方却使出各种阴损的招数，将自己戏弄的无处发力。

宋人方队中轰轰声不绝，猛烈射击的突火枪有五六杆之多。

在火焰与枪声中，正在缓步向前的马群顿时炸了锅。

巴图用来冲击宋军队列的驮马，本就很少经历战事，这会儿遇到可怕的火焰、震耳欲聋的枪鸣，那些驮马吓得发了疯一样四处乱窜。

受惊的驮马不会向着突火枪的方向逃跑，它们或左或右，还有的干脆转身掉头，不管不顾的朝着蒙古人的营地冲去。

巴图的嘴里发苦，他不由自主的想起汉人一句调侃的话语：搬着草原上的大石头，砸了自己的马腿……

“大人快走！”

一名十夫长朝这边跑来，伸出弯刀，用刀背在巴图的战马臀上重重一抽。

巴图的战马受痛，向远处狂奔。

千夫长巴图回头看了看混乱的营地：完了，全完了！

宋军的枪阵已经散开，无数宋人欢呼着朝营地冲了过来。

这些宋人扯住绑在马桩子上的牲口，将装满了粮食的袋子放在马背上准备带走。

更有不少宋军围在草料堆边上纵火——宋军没有那么多骑兵，也不需要饲养那么多战马，他们带着恶意的笑容，将堆积如山的草料付之一炬。

汹涌的火苗腾空而起，席卷了半个营地，彻底阻断了巴图带人杀个回马枪的可能。

此时就算巴图能把手下的几百残兵聚集起来，也无法越过火场，跟无法阻止宋军焚烧辎重的行为。

这些宋人倒也干脆：能带走的粮食、能牵走的战马、能使用的军械，他们手脚麻利的装在马背上转身就跑。

不能带走的，宋人浇上火油，点燃火苗，不多时就烧了个精光。

巴图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这是三千蒙古勇士的口粮和草料啊！

没了粮食，没了战马，巴图在这阴湿寒冷的郊外，又能支持几天？

只怕不等宋军来交战，巴图和他的属下就饿得有气无力了。

在寒冷的冬季里，一阵阵浓烟随风飘了过来，熏得千夫长巴图眼前一黑，直挺挺的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巴图从昏迷中醒来。

巴图的周围站满了草原汉子，众人的脸上熏得黑漆漆的，一个个神情惶恐。

巴图坐起身看了看：这是个简易的营地，四下里聚着不少蒙古儿郎。

看人数，应该有一千五六百人。

只是相比先前鼎盛的军容，这一千五百多元军只有一匹战马，而且不少人带着伤。

营地里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和血腥味。

百夫长桑昆单膝跪在巴图面前：“巴图大人，我们上当了……”

巴图惶惑的问道：“怎么回事？”

“先前去劫粮的七百多名族人平安无事，”桑昆含泪说道：“我和部属汇合之后，看到大营燃起了熊熊烈火，就急急忙忙赶过来救援……结果……”

巴图抓住桑昆的手臂嘶声问道：“结果怎样？！”

说到这里，桑昆无比沮丧：“结果我们遇到了敌人的埋伏，勇士们不敢恋战，损失了三百多人才冲过宋人伏击的地方。”

巴图只觉得眼前一阵阵金星乱冒，他胸口气血翻涌，“哇”的一声吐出血来。

周围的部属和族人连忙救助巴图，这位千夫长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桑昆惶恐的说道：“大人，雄鹰留下翅膀才能飞越雪山，不如我们先返回襄阳吧？”

巴图摆了摆手，他咬牙切齿的说道：“让族人们好好休息……今晚，我们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