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军的马蹄声听起来还很远,宋军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离开。
但唯一让马都头感到不安的是,这一切都建立在双方爱惜马力的基础上。
战马实际上是一种娇贵的动物,长时间的飞奔对战马是一种负担。
当年夏侯惇行军,三天行军五百里、六天行军一千里,就被称为疾行将军。
一匹马,一个时辰能够行三十到五十里,但宋军骑兵日常行军,除非有什么特殊的必要,否则每天也就五十里到八十里左右。
原因无他,就是宋家的战马太金贵。
在大宋,一般都是达官贵人才有一匹骏马代步、
寻常的大宋官军,通常优先将战马给将领、斥候、传令兵使用。
所以,宋军往往连一支人数上千的骑兵都凑不出来。
正因如此,征战数十年来,宋军在元人面前始终保持着守势。
如果不是吕奉先在江陵一带三战三捷,缴获了大批的元军战马,马都头就只能靠两条腿来搜寻敌军踪迹了。
元军则不同了:他们有广大的土地用来牧马,所以蒙古骑兵基本上都是一人双马。
有些奢侈的蒙古族骑兵,甚至是一人三马、四马。
如果元军不爱惜马力拼命追逐,马都头这一行人可很难逃脱的。
马都头只能希望天色快点黑下来,这样他们找个地方躲一躲,也许还能逃过元军的追杀。
一行人向前走了没多远,后面的马蹄声变得清晰了些。
显然,跟在后面的元军正循着马都头等人的蹄印,一路追踪而来。
听马蹄声,对方应该不少于百人。
马都头脸色颇为难看,他向同袍们吆喝一声,十几个宋军纷纷加快了行军速度。
只是,一人只有一匹马,剩下的五六匹马要驮行李和俘虏,哪里跑得了太快。
至于缴获的六匹马,与宋军士兵还不熟稔,所以也就是用绳子拴着一起跑罢了。
听着后面的马蹄声又近了几分,马都头不由得脸色铁青。
宋军斥候的座骑已经出汗,估计再跑三十里,马速就要开始逐渐降低了。
就在马都头心急如焚的时候,前面传来缓慢的马蹄声。
一群宋军从不远处的山坡上出现,黑红色的旗帜迎风招展。
旗帜上写着一个简单的“吕”字。
旗帜是方形而非三角形,旗枪下还有明黄的飘带,代表这是节度使的专用旗帜。
看到吕字节旗,马都头心头狂喜,他也不管什么爱惜马力了,带着同袍飞也似的朝山坡上跑去。
在旗帜下,吕奉先果然静静站在那里。
一名容貌带着几分稚气的清秀小书生捧着地图,用清脆柔弱的声音向吕奉先絮絮叨叨的说话:“宜城之东是大洪山,宜城之西多有丘陵溪谷,元军若来,只能顺着这片区域行军……”
马都头是已婚男子,他一眼就看出来,这小书生分明是个尚未及笄的稚龄少女。
偏偏这少女脸上还带着淡定自若、指点江山的从容,让马都头心里暗暗称奇。
站在旗帜左边的林悦大声喊道:“来者何人?军令!”
除了为首的副将林悦、杨成之外,近百名宋军亲兵默然站在后面,没人发出半点声音。
马都头大声朝前方喊了句“牧野”,林悦点点头,挥手示意马都头靠近。
马都头满脸喜色的来到吕奉先面前,将抓捕俘虏的事情说了一遍。
吕奉先赞许的点点头:“尔等辛苦了,先下去歇息吧。”
马都头抱拳领命,岳琳却一脸不爽:“大人,我们还能厮杀,为什么要让我们去歇息?”
马都头郁闷的差点想要上去堵住岳琳的嘴:我的小姑奶奶,节度使大人面前你抢什么风头?人家让你下去歇着,你就下去歇着,姑娘家家的还想咋地?
吕奉先侧头看了看跃跃欲试的岳琳,他眼神中闪过一丝笑意:“好!”
人困马乏的马都头还是带人继续向后缓缓退却,而远方的元军循着马都头等人留下的蹄印,很快找到了这片区域。
领队的元军百夫长看了看地上杂乱的痕迹,发现马都头等一行人曾经在这里停留过片刻,然后朝着附近的一个小山坡上跑去。
百夫长的心情有些矛盾。
这个地方,距离宜城六十里,距离元军大营更有百里之上,已经不是元军控制的范围了。
若不是为了追杀那群胆大妄为的宋军斥候,百夫长可不会带人深入到这么远的地方。
百夫长皱着眉头思索是否该继续追击的时候,不远处的山坡上,出现了一片宋军士兵的人影。
紧跟着,激扬的战鼓声咚咚响了起来。
一骑又一骑宋军骑兵从山坡上飞奔而下,长长的兵器在夕阳下闪着寒光。
“迎敌!迎敌!”
元军百夫长发出绝望的叫声,他指挥着手下的士兵,向人数相当的宋军迎了过去。
不是百夫长不想撤离,实在是跑了这么久,他们的战马也颇为疲倦了。
而宋军来得气势汹汹,让他们根本来不及更换战马。
更可怕的是,那些宋军气势如虹,强烈的求战之心就算是瞎子也能感觉到。
百夫长知道自己应该是非常倒霉的遇上了宋军的精锐,否则对方绝不可能这么果断的迎击自己。
这时候,如果转身逃跑,无异于将后背送给对方,这是自寻死路的行为。
只有勇敢的迎面冲过去,在给予宋军迎头痛击之后,才有希望带着残兵离开。
元军士兵在百夫长的催促下,嚎叫着向宋军骑兵迎了上去。
相反,宋军这边出了隆隆战鼓声和马蹄声,士兵们脸色如铁、一言不发,眼神和手中的兵器一样冷漠而充满了仇恨。
下一刻,两支不同阵营的骑兵狠狠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