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宋军终于在宜城与蒙古大军相遇。
元军战马多,行军快,他们抢先一步抵达了宜城,占据了这个小县城。
不仅是小县城,六万多蒙古大军铺天盖地的占据了宜城以北的广大地域,在方圆五十多里的原野上建立营盘。
这次,阿术元帅再也不敢轻忽大意,他手下的蒙古族士兵驱赶着各族仆从,在宜城周围学着宋军的“陋习”,建立了坚固的营寨。
而宋军缓缓推进,在宜城以南十里的一片丘陵地带扎营。
这片丘陵地带有小河、有小山,复杂而高低不平的地势,对蒙古骑兵来说是天然的阻碍。
宋军在丘陵间下寨,丘陵山下遍布军营和帐篷,高高的箭塔耸立在山顶,能眺望十里方圆的各种风吹草动。
宋军扎营后,阿术元帅带着手下的将领们远远观望了一次,所有人都是脸色凝重。
阿术元帅不得不承认,虽然蒙古铁骑纵横天下,但大宋能够在女真、西夏、大理等众多国家中,坚持到最后,实在是很有点儿门道。
宋军躲在这营寨里,前后呼应、首尾相连,而且居高临下,可谓占尽了优势。
若是元军来攻,只怕要付出上万的伤亡,才能攻破营寨。
更何况,攻破营寨之后,也不见得能打败宋军。
阿术元帅已经得知,这江陵军与以往的不同,若是营寨被攻破,宁可纵火烧了这片营地,也绝不屈服。
在场的蒙古将官虽然有同感,但也不肯就此示弱,大家纷纷表示,宋军虽然善守,但要是出营搦战的话,肯定会被大元天兵打得落花流水。
还有人“献计”,说宋军固守,可以遣轻骑绕行敌后,截断宋军的粮草。
对于这种妙计,阿术元帅不由得凉笑一声,询问何人敢去劫粮?
在场的众将顿时鸦雀无声。
江陵军与以往任何一支宋军都不同:他们不但善守,而且相当狡猾。
无数元军的鲜血已经证明:劫粮是没用的。
且不说现在大宋水师溯江而上,为江陵军提供充足的粮秣——就算是宋军辎重从陆上运输又如何?
宋军后路到处是哨塔和烽火台,偷袭的元军刚出发,只怕就被宋军发现了。
到时候,劫粮的人少了,会被江陵军一口吞掉,劫粮的队伍人数太多的话,辎重和粮草都成问题,到时候自己没劫到粮,反而被宋军断了补给,饿死在郊外了。
所以决定胜负的关键,还是在两军堂堂正正的会战上。
……
阿术元帅在眺望宋军营寨的时候,吕奉先也在一座小山上看着那些蒙古人。
虽然没有旗帜或者羊毛大纛,但吕奉先看得出来,这是一群蒙古权贵。
尤其是那些蒙古人靠近到六七百步之外的时候,那些矫健的战马,一看就是价值千金的上等良驹。
吕奉先站着没动,他没有拿起弓箭射击,也没有命令士兵出营追击。
和阿术元帅的想法一样,吕奉先不认为靠着斩杀几个敌军将领就能获得战争的胜利。
吕奉先要做的是,将数万元军全歼在宜城到襄阳之间广袤的土地上。
吕奉先眺望片刻,他离开小山,在军营中独自巡视着。
先期来到宜城以南的宋军有一万六千余人,其中老卒新兵各半。
士兵们在军头的带领下休整,为即将到来的血战做准备。
吕奉先欣慰的看到,他麾下的宋军,不再是一群软绵绵的羔羊,而是有了较强的决胜之心。
但新募士兵的战技显然还需要磨炼。
尤其是当吕奉先看到五名新兵正在老卒的指导下练习枪术,不禁善意的笑笑。
吕奉先走上前,扯着两名新兵的衣甲,将他们拖得后退两步。
专心练习的士兵有点恼怒,回头一看,不禁结结巴巴的说道:“将……将军?”
吕奉先点点头,站在五名新兵面前淡淡说道:“来,你们按照现在的站位,再来刺我。”
负责练兵的军头吓了一跳,他连忙用眼神示意新兵小心些。
新兵自然也不敢伤了将军大人,他们三前两后,开始小心翼翼的攒刺吕奉先。
吕奉先手里拿着一根哨棒随意格挡,同时指点五人的发力和步伐。
五个新兵渐渐练得有模有样,而站在后排的新兵,更是明白了吕奉先让他退后的意义。
先前五人站成一条横线,突刺的时候难免会有空档,而此时他们前后交叉,长枪刺出错落有致,比先前更具威力。
五人练了一会儿,周围已经站了不少宋军围观。
吕奉先摆摆手让新兵停下练习,然后向周围的士兵们问道:“对面有鞑子近十万大军,你们怕不怕?”
不论老卒还是新兵,几乎都是毫不犹豫的喊道:“不怕!”
吕奉先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可是战场上刀枪无眼,你们不怕死吗?”
一旁的军头苦笑道:“将军,若是能不上战场,自然没人愿意去舍命厮杀。只是这些鞑子凶狠蛮横的紧,若不拼死力战,只怕家里的男女老幼一个都活不成。俺们虽然不想死,但也不怕死,怕只怕鞑子打破江陵,一家老小全都死在鞑子刀下。”
吕奉先点点头:“诸位将士,今日之战,不是六国混战,也不是三国争霸,而是鞑子要灭我华夏苗裔,要把我大宋数千万子民,变成他们的奴隶,变成牲畜一般的低等贱民!尔等若是有血有肉有骨头,明日随我一起出征杀敌!”
士兵们举起兵器大声呼喊:“杀!杀!杀!”
第二天清晨,近万名宋军离开营寨,缓缓朝着宜城方向开进。
驻守营寨的六千多宋军目送同袍远去,心中不禁暗暗担忧。
今日血战,不知有多少同袍要埋忠骨于沙场……
……
大清早,阿术元帅得到斥候的回报,心中很是惊讶:“你是说,宋军离开营寨来搦战了?其中可有什么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