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混蛋、全都是一群混蛋——”
远坂的口中不止一次地发出诅咒的声音,虽然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诅咒谁。
是因为Caster的宝具而背叛的Archer?还是自不量力地去抵挡Archer的卫宫士郎?甚至是一点忙也没能帮上,完全丢下了远坂家庭的信条而逃跑的自己?
狠下心拖起垃圾袋一般晕倒在地的慎二,远坂一脸愤恨地丢下了她的盟友逃出山门。
如果山门外的Saber打倒了Assassin的话,冲进柳洞寺说不定还能挽回这一局,也能好好惩罚一下那个背叛的家伙。
带着这样的想法,看见那对正在对峙的Servant后,远坂死命地拖起慎二跑向Saber的位置。
“凛——别过来!”
然后她就被警告了。
金发的少女双手持剑,无比警惕地对视着她的对手,原本远坂认为能轻松搞定的Assassin。
挥动着奇长武士剑的Servant侧身自然地立在台阶上,英姿勃发的脸上带着无比享受的战意。
“没想到居然还是被这台阶限制了,让你避开了我最强的一剑,天意总是弄人呐。”
遗憾与满足的表情夹杂着,出现在伫立在夜色中的武士脸上。
“——不过,也是为了让我能够忘记所有招式,心情享受这无双的剑舞。快来吧Saber,即使是失败,武士也得有个相称的结局才行。”
在台阶的下方,持剑的少女一脸苦笑。
“不,我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是比我优秀的剑士,能以这凡俗之躯创造出宝具级别的剑法,即使是我手中这柄圣剑也难以阻挡你的攻击,这一战你并没有输。”
少女坦然承认自己不及对方的强大,她的能力都需要手中的剑才能真正发挥出来,所以她才更明白对方达到的境界有多么不容易。
相比挥动圣剑去打败对方,或者使用宝具,这些行动对眼前的敌人只是一种亵渎,她更希望能够再次逼对方拿出那一招,然后以自己的能力看穿其中的破绽,以此打倒对方。这才是武士最满足的结局。
——Saber原来只是这么想着,直到远坂的出现。
从刚才柳洞寺里暴发的魔力来看,一定发生了剧烈地战斗。己方如果占据了优势的话,远坂可不需要匆匆忙忙地跑出来,难道——
“凛,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少女不由得焦急起来,然后听到了让她的脸色刷地变白的消息。
“Saber,快进去救士郎,他坚持不了多久!”
士郎——出事了。
金色的Servant身形暴起,猛然就要穿透阻挡的武士。
然后,从斜地里刺出的剑再次将她逼退,少女咬着牙不惜伤害地要把敌人逼退。
“Saber,要过去的话,就为我带来一场畅快的死亡吧。”
“那么——我就如你所愿!”
怒不可遏地少女蓦然挥剑时,强大的风压零距离地从剑上发出,席卷着将Saber与Assassin包裹在一起。
她竟然直接在零距离的战斗中,直接解开了风王结界。
促不及防的武士被狂风卷入其中,失去了他优雅自然的姿态,Assassin努力挥动长刀,竟然在极其狭小的范围内与Saber交锋起来。
不利近战的长刀几乎只能以竖起的姿态挡下Saber的攻击,武士机灵地侧身绕在少女的周围,长刀每次与Saber的剑交击,就在巨大的冲击下扭曲起来,同时暴发的力量也将周围的狂风撕开一个个裂口。
然而以Saber充沛的魔力来计,在将周围的风卷破坏之前,武士就会必死无疑。明知这一点的Assassin反而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能在这么理想的战斗中死去,这真是我最完美的结局。”
死亡将至,Assassin的语言也稍稍失去了原本的优雅,激动的表情在他的脸上荡漾着化为畅快的笑容,毫不畏惧地等待死亡降临。
呼——
蓦然间,所有的风压都消失了,金发的少女收起了她的宝具。大步跳跃着退回台阶下方,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山下飞奔。
心有所感,俊美的武士抬起头,看到夜空中有银色的兽一飞而过,后面拖着的人影正是他那对手的Master。
“世上不如意事,十常有八九。要等到下一次尽情决战,又不知道会有多久——”
Assassin心中怅然若失,满怀遗憾的收回了他的剑。
“小鸟一般可爱的女孩,却有狮子的威猛。Saber,希望下一次我面对的还是你吧。”
守门的Servant没有回头去看山门前的远坂,径自就消失在台阶上,留下惊疑不定的少女Master带着她的收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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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郎——你一定要等我,我马上就能赶到。
收起了无形的剑,在下山的参道上如飞坠一般奔跑的少女,心中念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话,只因为天上那两道白色流星。
天马的位置实在太高,Saber奋力起跳好几次,最终也只能在地心引力的威力下屈服,无奈地落回地面。那高度,原本就是她想也不会达到的层面。
所以,只能一心一意地向下奔驰,在感觉下一刻就会失控地撞上某颗树、某块石头的心惊胆颤中,祈求自己的努力致少能让Master多一份活着的希望。
少女不敢看天空中后面的那道白光,在白光离前面越来越近的同时,她却又止不住地一次又一次地抬头。
她看到在高速俯冲的流星背后,自己年轻的Master被锁链系在天马后面,在半空中飘荡着离后面的追击之矢越来越近,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头脑中一片混乱。
从空中坠落一般的少年,没有看到参道上一直盯着他的Servant,在Saber超人的视力下,少女注意到Master向后面伸出了手。
那是在求救吧——
Saber心中一痛,复杂百转的情绪郁结在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白光即将命中少年时,Saber终于不忍观看地闭上眼睛,大声呼喊着Master。
“士郎——!”
没能注意前方的少女终于出现了失误,一个转弯不及,她被狠狠地甩出了参道,飞在半空的同时,剧烈的白光晃花了她不曾提防的眼睛,然后猛烈的冲击将她甩在山体的树木山石上,撞得七荤八素。
借着这一股力量,Saber总算以摔跤的方式接近了山脚,但这并不是停止的时候,一恢复身体的控制能力,少女便继续她的死亡竞跑,因为她看到夜空中的天马并没有消失,她的Master也缠在天马的身上。
不过他们似乎失去了控制了能力,还在直直的冲向地面。
“快停下来——!”
金发的少女咬紧了牙根,将所有的魔力都输送给自己的双腿,魔力暴发之下,Saber在地面上达到了自己的最高速度。
空中的天马觉醒地开始减速,然而仍然以极高的速度即将撞上地面时,地上终于接近的Saber奋力起跳,将自身化为子弹撞上了流星。
以士郎的Servant身份现世的少女,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士郎,你一定要活着。
——牺牲我的生命也要让你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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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离我越来越近,生长的树木即将淹没我的身体时,我被甩了出来。
骑在天马上的Rider,解放了她的锁链,然后狠狠地拎起我向上甩开,将我下坠的姿势缓了缓。
“Rider——”
来不及思考对方为何会救我这个曾经的敌人,我望着正在砸向地面的Rider,下意识地呼喊出来。
还好——
一道银光从旁边闪过,与天马撞在一起,斜斜地横穿一片树林,落在数十米开外的地面,Rider从马背上甩了下来滚出好远,高挑的身形躺在草丛中一动也不动。
倒在另一边的则是由银光化为原形的Saber,穿着沉重铠甲的少女摇摇晃晃地支撑地面想要站起来。
托Rider的福,我最后一个坠落到地面,在地面翻滚着卸去最后的冲击力,我支撑起摇摇欲坠的双腿,跑向Saber的位置。
“Saber,你怎么样?”
刚救下Rider的少女拉着我的手好不容易才站起来,斜靠在旁边的树上,圣绿色的眼睛迷离地转动着,半天才看清我的模样。
“士郎,你没事就好。我也很好。”
我可以看见少女正在强忍着身体的痛苦,从眼神中焕发出发自内心的喜悦。心中不由得一痛,直觉地转过身去。
“我去看看Rider……”
像是逃避一般匆匆跑开,心中却忍不住再次泛起Saber刚才的样子。
Saber的发带在奔波中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金色齐至颈部的短发自由的散落,让女孩英武的脸变得前所未有的温柔。如果是其他时候,我一定会看呆了。
但她抬起头关心着我的安危时,被汗水湿润的头发紧紧地贴在她满是汗珠的红润脸颊,遮住了大部分的表情,显得十分狼狈,只看见那依旧闪亮的眸子在为我而担心。
为了救我的少女,以能够比拟天马的速度跑下了圆藏山,又救下了Rider与她的天马,那一段旅程一定很辛苦。
过于深切的感情,才让我心中发疼,不敢面对地转过了头。
来到伏身趴在草丛中的Rider身边,我迟疑地俯下身,拨开了她盖住全身的长长紫发。露出了女性戴着眼罩的俏脸。
粗略地瞄了一眼Rider布满了伤口的身体,对英灵来说,那种伤口并没有到致命的地步。但因为看不到眼睛,不知道醒了没有。
“Rider、Rider!醒一醒!”
我叫着对方的阶称,怕影响伤势而不敢去移动身体。
“嗯哼——”
叫了好几声,Rider终于有了动静,紫发有生命一般缓缓披散,露出因为痛苦而变得苍白的脸,她转过来看向我的方向。
“呼——Rider也没事就好……啊!”
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不由得一屁股坐倒在Rider旁边,双手向后支撑着地面,结果从胳膊里传来的胀痛感让我丢脸地叫出声来。
那是刚才超越极限的投影带来的代价吧,可为什么我会这么容易做到呢?
我摇晃着头,没有精力再去思考心中的疑惑。
“Pegasus……”
身旁传来了Rider虚弱的声音,她挣扎着翻过身来向四周望去,口中无力地喊出这个单词。
与之回应的,躺在另一边被压垮的树枝上的天马发出一声没精打采的嘶鸣。
“哦……”
Rider安心地呼出一口气,挪动身体全身都放松下来地躺着。
“士郎,要撤退的话我还要恢复一会儿,你可以先走。”
“咦——”
没头没脑的话让我半天才反应过来,不知从哪里带来的火气让我声调提高。
“Rider你开什么玩笑?你觉得我会在这里丢下你不管吗?”
“士郎,你不要忘记上次的承诺。你的生命比你想像得更有价值,特别是比Servant相比。而且你认为你在这里除了成为负担之外,还有别的作用吗?”
“现在我们不是逃出来了吗?只要再叫上远坂一起撤离,大家就都安全——咦!远坂现在在哪里?”
出奇地还有精力与Rider争吵起来,也许是Rider与Saber相近的过于冷静的声音,让我气愤地拥有了吵架的活力,也发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士郎,对不起,我把凛忘在山上了——我去把她带回来。”
另一边传来Saber不好意思的声音,银白色铠甲的少女驻起无形的剑,想要上山找回同伴。
“等等——我可以去!”
让Saber急匆匆跑下山来救我,又跑回去找远坂不是太辛苦了吗?
我没有思考就准备站起来准备代替Saber去寻人——
咦——
站不起来——
怎么也站不起来——
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只能勉强地驱动大腿挪动一下。
而我的小腿完全没有知觉。
“士郎请放心,我马上回来。”
似乎早就知道我不会有逞强的能力,Saber看也不看我地走向远方的山道,她在山道上越走越快,很快便超过了我平常飞奔的速度。
说起来Servant的恢复速度真的好强,连行动都困难的状态也能三天回复完全,现在又没有消耗魔力,一点小伤对Saber来说不算什么才是正常吧。
我心中不由得感慨,回过头来扫了一眼Rider的伤口,果然血迹下面的皮肤已经愈合,呼吸也有力了许多。
意识到自己正在不礼貌地打量一位女性,我不好意思地扭转了头,决定寻找一些话题。
“Rider,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嗯——”
Rider似是同意的轻嗯了一声,小小声音暴露了她不想说话的意思。
迟疑了一下,我决定继续问下去。
“为什么……你今天会救我?”
“难道……我不需要救你吗?”
即使隔着紫色的面具,也足以让我看穿她困惑的表情。
“话是这么说……但我也有自知之明,即使要救我,Rider也不用在刚才落地时还要把我丢出去,结果让自己受伤更重。”
“嗯……这么说也有道理。”
Rider安静地躺在幽静的树林中,微微抬起仰望着星空,半晌才接着说下去。
“如果要明白为什么的话,那就是士郎有被拯救的价值。”
那是指我对樱的价值吗?
“真是有趣的现实,虽然士郎是个毫不顾惜自己的人,却总有人想要付出一切来保护士郎。那么士郎的生命与牺牲,究竟哪个更有价值呢?”
Rider语言恍惚着陷入了某种情绪。
“……那个人是谁,Rider?”
我无法回答Rider的问题,那是个光是思考就很痛苦的问题,我只能想要知道愿意努力保护我的人是谁。
“……士郎,有一天你会知道答案,不过不是现在。”
Rider的Master慎二已经被抓走,那么谁还能命令她、或者要求她呢?
难道跟樱有关系,慎二不是说向樱隐瞒了圣杯战争的吗?
我想要继续追问Rider,她却完全放弃了这个话题,一口气站了起来,活动着姣好的身体确认自己的状态。
然后Rider走向了她的孩子,被当作坐骑的白色圣兽。
紫发披散地跪坐在天马的旁边,Rider一手安抚着天马身上的伤口,口中轻轻念着神代的咒语。随着魔力的涌动,圣兽的伤口在神秘的力量下开始结痂愈合。
我试了试腿脚,发现还是站不起来,只好挪了挪身体,坐在一边观看Rider的治疗。
传说中Rider在变成美杜莎之前好像是侍奉神的祭司,甚至有过被称为女神的时期,说不定她的魔术实力并不比Caster差,如果她以Caster的阶称召唤出来,然后召唤出她的天马与巨人,那一定是非常可怕的事。
心中胡思乱想着,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好在专心工作的Rider并没有注意我的走神,她耐心地处理了天马身上每一处伤口,好像关心的母亲在为自己的孩子包扎。
所有的伤口花了半个小时才处理完成,天马摇晃着站了起来,讨好地蹭在Rider的身边,还伸出了舌头去舔Rider的脸颊,惹得Rider摆动着紫色的长发咯咯发笑。
“好了别闹,你需要先去养伤。”
Rider把天马的头搂在怀里,脸颊靠过去蹭着天马,轻轻说着安慰的话,天马终于恋恋不舍的叫唤着,不甘愿地灵体化消失在空气中。
“唉……真是温柔的孩子,我这次又让你受伤了。”
面对着离去了天马,Rider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温柔表情。
“Rider召唤了它之后,它一直都在你身边吗?”
说起来我大家都被天马救过许多次,也没有机会感谢它。
“嗯,可以说他是一个特殊的Servant吧,在我吸收了许多魔力将他召唤之后,他便能以Servant的方式一直存在于现世,直到我消失为止。”
“那下次请务必让我感谢他救了我的命。”
“感谢倒不必,他不是为了你的感谢才救你。”
回过神来的Rider又恢复了她冷静到冷漠的声音。
不过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我竟然很神奇的认为Rider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冷酷。
要知道她可是追杀过我好几次,我居然还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现实与想像差距太大的认知,我开始心中不安起来。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我身旁。
“啊哈——好久不见,原来我们的大英雄还坐在这里聊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