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瑞敏坐在医院草坪的长椅上,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是没什么烟瘾的,却在不停地吸。以前是烦闷,现在也是烦闷,只是这两种烦闷有着质的差异。
昨天以前,他烦闷,是因为他这警校的高材生因为没有关系被分回安城,英雄无用武之地;现在的烦闷是终于碰上了大案子,许倚婷的案子还没告破,又起了另一宗案件。
昨天下午,他正在为许倚婷的案件有了新的发现而兴奋,他正准备去跟局长汇报,看是不是可以先平息民间冤魂索命的谣言,交警队的一个电话打乱了他所有的步骤。
有人持枪伤人。
他赶到现场的时候,发现一辆大货车抵着一辆豪车的前部,货车上的人满身是血,小车上没有司机,副驾驶的座位上也没人,后门的车门打开着,他看了看,没有血迹,想必是没人受伤。
“持枪的凶犯呢?”他问身旁的一个交警。
“走了,我们来的时候就没看到,目击者说有一老一小两个男的,抱着车后座的人去了医院。”
他把目击者叫到跟前,这是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男子,虽衣着普通,看上去倒是很干练。
目击者说当时距离很远,他也是听到枪声,回头看到那个年轻的男人冲着货车上的司机开了第二枪,货车司机中枪后车头就扭了一下,不然小车上的人肯定不能活。
“说重点,别加上你的猜测。”他提醒着目击者。
“我说的就是当时的情况呀,”目击者辩解说,“那个人是打伤了货车上的人,可那也是为了救人呀。”
“救人?把一个没什么伤的人带走,留下重伤者,这叫救人?”
蔡瑞敏严重怀疑目击者的立场。虽说对方有错在先,持枪者为改变货车的方向,情急之下开枪伤人,可那也是一条命呀,难不成富人的命是命,穷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他不仇富,更不反社会,只是见不到人把相同的生命不平等地对待。
“救护车呢?怎么还没到?”
“也不知怎么的,今天医院的救护车都特别忙,有辆刚把一名犯了心脏病的老人送到医院,估计现在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他让张辉再去确认一下伤者的情况,注意力又转移到目击者身上。
“你看到持枪者到相貌了吗?”
“没有,距离太远,我也不敢走近呀,那人可拿着枪呢。”
似乎有些道理,人虽有看热闹的陋习,也不会傻到往枪口上撞。
“他们往哪个方向逃了?”他的话没错,伤了人又即可离开现场,不是逃又是什么?
“往城里去了,不会傻逃跑吧?想是给后座上的人看医生去了。再说了,这么好的车,他们不要了?”
目击者的话一直在维护持枪伤人者,他觉得没必要问下去了,这个人不是被收买就是跟他们一伙的。他转而问起他几个围观者,都说来的时候就只看到货车上道司机一身的血,小车上没有人。
“对了,对了,当时那条路上还有一辆黑色的小车,”刚才那个目击者跟在蔡瑞敏身后,补充说,“当时那车比我离得近,上面的人应该比我看得清楚。”
“那辆车呢?”
“我没注意,好像是从前面调了个头,又往回走了。”
他问目击者,车上有没有人下来,目击者说没有,“开的很快,那么窄的路,开那么快。”
这个信息很重要,以他当刑警近乎十年的经验来看,那辆车不简单。因为以常人的心态,即使遇到这样的事情,当事人已经离开现场,他或者没有看热闹的心态,但飞速离开就不正常了。以那辆黑车行驶的方向来看,他的目的只能是安城,开了一段不短的路,到跟前了却又调转回头,只因为一场车祸?
蔡瑞敏的猜疑在后来对韩随的询问中得到了证实。
他怀疑那辆车上的人就是给韩随打电话的人。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去调查,又被另一件事事给绊住了。这狗咬人的事件虽然不大,却把许倚婷的案件和今天的车祸牵扯到了一起。
许倚婷的妈妈上官芸,虽没有她女儿那么出名,可在安城,几乎没有不认识她的。在他小时候就知道这女人虽不用上班,却比任何一个出门工作的女人都打扮得精致。说话慢声细语,声音婉转动听,加上人长得又漂亮,多少男人对她垂涎。
就这样一个女人,却突然疯了。疯癫的上官芸经常跑去洛家胡闹,队里的人去处理过几次,都没当回事,这次她却指着一个人说声杀她女儿的凶手,而被她指认的人,就是车祸中被持枪伤人伤人的男人带离现场的女人。
一个疯子的话或许不可信,可她为何那么固执地天天跑到一个地方去呢?或者她是因为看到女儿被害的场景吓疯的?
自从他从法医哪里得知,许倚婷在洛水之前中了一种叫乌头的毒毒时候,他就知道,这个网红的死,绝没有挟恨杀人那么简单,看来突然来到安城店这几个人是揭开安城最近发生一系列案件的关键。
可那个宅男韩随怎么又扯进来了呢?他是个出了名的宅男,平时白天不出门,能准确知道他情况的,除非熟人。
以韩随的说法,他是接到一个电话后出门的。对方在电话里说有个富商要来安城投资,第一个看中的就是他的母校,这次来就是要把学校搬走,原有的建筑铲平,建度假村。
韩随一听就急了,别等事跟他没关系,唯有他的家和学校,那里有他所有美好的回忆。
接着他问对方自己改怎么办,对方说他也爱那所学校,只是现在不在,没法保护,如果他在安城,绝不允许有人拆了学校。
勾起韩随的愤怒后,接着就告诉他怎么去做。
韩随说对方打电话的时候,操着本地口音,查来电号码的时候,电话号码也是本地的,没人看清楚车牌号,单从目击者的叙述中了解到是一辆黑色的小车,一一调查也不算难事,可就算知道了也没用,安城就有几十辆黑色丰田,如果对方的车牌是套牌呢?
正当他不知从何入手,局长又找他,说接到上级通知,远在六百多里地浅草市发生命案,受害者遗失的就是一辆黑色丰田。
蔡瑞敏摁熄手里的烟头,站起身来,他已经理清了一些线索,既然电话这条线断了,那就先查车,既然那辆可疑的车里在安城附近出现,那就从高速上的每一个监控查起,当然了,这需要几天的时间,那么当下最接近真相的线索就只有跟韩随互动的网友。
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查十分六点,虽说七八月的天黑得晚,这王强健去了那么久怎么还没回来?年轻人就是不懂个轻重缓急,看似毛毛躁躁,做事永远拖拖拉拉。
刚想打电话问问情况,电话适时响起。
“张辉,什么情况?”
“队长,你还是快来吧,几个年轻人搞什么探险,翻墙进了洛家的大院,还有两个进了人家的祠堂,家里的那几个被里面的人控制了,本打算放了,可进祠堂的那两个在里面搞什么直播,把里面弄得乱七八糟,洛家人报警说香炉还丢了,是什么明朝的宣德炉。”
听了半天,最后才说到重点,看来以后要给这帮年轻的警察培训一下说话的艺术,怎么才能做到简明扼要。
半月街,洛府。
又是半月街,又是洛家大院。
蔡瑞敏知道安城姓洛的这家人不好惹,可他不准备屈服,也不打算屈服,作为一名刑警队长,他觉得是时候伸张正义了,管他什么权贵富人,只要他们触犯法律,他,绝不放过。
半月街,洛家大院的门口已经停了一辆警车,想是张辉他们还在里面等他,等他来处理这里发生的棘手事情。
他跳下吉普车,走进了大院的一刻,突然被眼前的景物惊艳到了。这满园子红得像血的是什么花?只是花,没一片叶子。他没见过,想必是富人家才养的起的吧,只是这红,给他的感觉不是红红火火,而是一种藏在红里的冷酷。
他仔细地问了事情的经过,又跟着邓伯去了祠堂。祠堂里供着好些排位,中间挂着的两张画像像是哪个朝代的大官。供桌上中间是好像少了一只香炉,至于是不是失主说的宣德炉,他会弄清楚。桌上的贡品被两个闯进来的人一个上面咬了一口,散落一地,两个被五花大绑困着的青年,被几个人按着跪在墙角。
“既然你们报了案,这两个我还是带回警局吧。”
“谁说你可以带走他们?”一个好听得如莺出幽谷的声音从背后的大门传来。
一个女孩俏生生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