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法洛斯城防第五十四号帐，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姜糖片的味道。不大的帐篷散发着久无日光照耀的霉味，一张因为汗液而泛黄的床铺被随意放置在靠着入口的奇怪位置，大概是在这里的人比较懒，喜欢进了帐篷后接着躺倒入睡。

向深处望去，散乱的零件堆成小山。

在那山后，有一道瘦弱的身影。

他轻声咳嗦着，带着一张银色面具，女人般纤细好看的手中捧着一台平板电脑，在确定什么似的扣了扣面具，用与他外貌完全不符的低沉声音，带着一丝好奇，问道。

“卡勒姆？”

顿时营帐内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其中一道是电流声，那瘦弱身影拍了拍脑袋，指尖往平板电脑屏幕上一划，那漆黑机器人的红色眼睛立刻消失，停止不动了。

那瘦弱身影踉踉跄跄的从零件中迈出，他的身高不到一米六，比卡勒姆矮了一个半头，完全是个小矮人，带着银色面具。

他穿着一条长到盖住脚掌的肥大裤子，抬头，面具下一对漂亮的大眼睛，问道。

“卡勒姆？卡勒姆·凯撒？”

卡勒姆嘴角牵动，不禁道。

“我也认识你吗？”

“唔？”

银面具觉得好笑，发出一串与拖拉机发动时极其相似的笑声。

这里是城防军区吧？卡勒姆在心里想。在眼前的这个小家伙身上他一点也感受不到军人的铁血与不苟言笑，反而感到一股违和的活泼。

“反正以讣告认识一个伟人，并且还是同行伟人。本人表示相当遗憾。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此，哈哈。”

银面具晃了晃他手里的平板电脑，似乎在说：只要有了这个，哪怕我足不出户也能知晓赫尔文大陆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卡勒姆略微一放松。

似乎是从他身上寻开心，银面具忽然认真说道。

“不过几年前本人还是新兵时，的确在伊菲尔塔尔的城头上遥遥见到过你哦？啊，不过是一面之缘啦，一面之缘。尽管你也不可能看到我就是了。”

“呃……”

银面具感慨万千：“想起那时候奶声奶气老气横秋的你，本人都感觉自己仿佛年轻了许多……”

“…………”

“想问本人今年多少岁？”

银面具眯起眼想了想：“嗯，五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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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总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怪胎和变态，卡勒姆现在算是明白了。

军队基本上都是以武装机器人组成的，掌控它们的士官也不再是五大三粗的铁血将领而是什么人都有，但个性各异的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拥有掌控那些机器军团的聪颖头脑与改造装备的精湛技术。

银面具饶有兴趣的凝视着卡勒姆身上的暗红色铁网，再看了看他松弛的肌肉，双手交叉在背后走向那堆零件，把它当做沙发一样倚坐下，也不嫌硌得慌。他手一摸，把银色面具掀开，有胡渣的下巴显现出来，他将一快暗黄色的姜糖塞到口中，咀嚼起来，气味扑鼻。

他摸出一柄暗红色的蝴蝶刀，他似乎偏爱这种颜色，像凝固的血块。蝴蝶刀在他纤细的手中飞舞了起来，绕着四根手指旋转，绚美至极。

“说说吧，小王子。”

他漠不关心，闲着的手点触放在膝盖上平板电脑：“说说吧，你黑入了本城的警署网络，本人原应该两眼一闭把你送给那些高帽子处理才对，但突然出现了反叛军，那就属于本人管理的范围内了。说说吧，反叛军是怎么回事？”

卡勒姆刚想开口，银面具又突然打断道：“他们突然出现并袭击了我，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该不会是想这么说吧？”

卡勒姆噎住了。银面具抬头瞥了他一眼，呵呵干笑了两声，那对美丽漂亮的大眼睛中竟有几分嘲讽。

大概是同行相轻。

银面具平静的问，嗓音低沉：“被袭击之前，你做了什么？去了什么地方？”

“在大都会，见一个人。”

卡勒姆如实回答。

“谁？”银面具思量片刻：“你是前普利比亚公司特级职工，所以应该是弗兰茨·维尔瑟-莫斯特主管吧？”

他完全说中了，卡勒姆有点惊讶。

“你很吃惊？”银面具挑眉：“我觉得你这里似乎有点问题。”他指着自己的脑子：“你真的是我们这类人中的大师吗？迄今为止你的反应都好像是一个蠢蛋。”

“普利比亚公司的三位主管，只有负责外部，负责产品制造销售的弗兰茨会是那种被反叛军惦记着的人。”

卡勒姆一愣。

啥意思？弗兰茨是那种会被反叛军盯上的人，所以和他见过面的人也会被反叛军注意到，落入反叛军的视野之中，他是想说这个意思吗？

负责外部，负责产品制造销售，那意思就是说弗兰茨是个销售总经理呗！

销售总经理……大概对公司很重要吧，好像以前管着我的上级就是这类人来着……

“别想多了。”

银面具玩着那柄蝴蝶刀，耍了几圈，轻咳了几声，玩味的说道。

“弗兰茨在几个主管里是最……”

他把拇指比起来，然后手掌倒转，向下连续点了三下：“是最这个的。”

他周围的零件堆里布满了银白色的反窃听装置。

“可是普利比亚就是离不了他。”

银色面具把暗红色的蝴蝶刀向下一甩，刀体收回：“所以本人也挺嫉妒他的吧，总有无用武之地的废物，本人也是其中之一。关于这点本人……不，不是本人。是我，我还是要承认的。”

卡勒姆保持着沉默。

“……稍后会有人带你做笔录。”

银色面具阴沉片刻：“做完笔录后，会有人将你送回圣塞雷斯，我们对赫尔文正常公民是非常友好的，不过作为这份友好的代价，其他相关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可在这之前……”

他的目光忽然落到一直静静站在卡勒姆背后双眼无神的伊莉娜，突然兴奋了起来。

“你的确造出了一件令本人叹为观止的东西，让本人觉得你还担得起大师的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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