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渐变朦胧,如被曙光刺破的迷雾,支离破碎,鬼魅般的消失,像渔网一样收缩到全息影像的投影机,那钻石状的装置中。
影像资料播放完毕,吉妮西丝的手指碾断麦芽一般捻搓自己的赤红色头发的发梢,逢开叉的,短细的,粗糙的便轻轻拔掉,嘴唇紧抿,蕾切尔美眸流转,注意到她的喉咙处在活动。
“呀,吉妮姐姐现在有何感想呢?”
蕾切尔不急不慢的收回了被吉妮一把拿走的黑色芯片。吉妮一震,随后撩了撩头发,不痛快的说道。
“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别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
“嗯!”
蕾切尔笑吟吟的点头,只是嗯了一声,没有认同,也没有嘲笑的意思。她是一只姿态优美的鬣狗,徘徊在猎杀猎物的边缘,不动声色,直到出击之时一拥而上。
这种女人当然让吉妮西丝非常不爽。
“那么,关于我的提议,吉妮姐姐是否能考虑一下?只有倾注了心血的投资最终才能换来不菲的收获……”
她的声音充满了蛊惑的气息,蓝色低胸连衣裙的裙摆随着她小腿的晃动而摇曳,柔嫩的指尖摩擦着那块可以用晶莹剔透来形容的黑色芯片,跟捻佛珠一样的手法一模一样,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名在商场上纵横多年的商人。
吉妮拱了拱鼻子,玫瑰义眼转动,没有立刻开口表态。
“活捉要比杀害难得多,对吧。”
面对蕾切尔不间断的旁敲侧击,吉妮显得有点烦躁,她从来不是那种擅长果断而明智的做出决定,擅长与其他人平等交流的女人。平常处理蕾切尔这家伙的人一直都是苏珊娜大姐。
“啊!好了!我知道了!”
吉妮甩着手,不耐烦道:“我就当什么也没收到,什么也没看到行了吧?!”
她说的显然和蕾切尔的计划没什么关系,还停留在来自陌生人的那条消息上。
蕾切尔的眼神变幻了几许。
她凝视着逐渐烦躁起来的吉妮西丝,微微合了合眼皮,眼珠转动,美丽的睫毛像精致的人偶娃娃。
“嗯!那好!”
蕾切尔突然变了脸色,明艳大方,粲然一笑:“就这么说定了。”
“好好好。”
吉妮西丝连声应答,眼睛一个劲的向后看,飘忽不定。可能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蕾切尔说的是啥。
“苏珊娜姐姐已经不在了。”
蕾切尔注视着吉妮西丝:“只剩下我们两姐妹了呢。吉妮好姐姐,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可要好好相处哦。”
“嗯。”
吉妮把头扭了过去。
“那么,妹妹就先行告退了。”
蕾切尔起身,带着一丝留恋抚摸着吉妮的大型奢华游戏机,然后微笑,双手提起自己的蓝裙,如同一只漂亮的蝴蝶,微微欠身,转头离开。
转头后,只见她弯起的嘴角慢慢放平,到最后已纯乎接近于一条直线。
“呵呵……”
她轻轻笑了两声,缓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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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即将洒落。
赫尔文大陆人类领域究竟有多久没见过那暗银色的月亮了呢?
无穷无尽的灰云层层套叠,奥多·考波独自一人坐在圣塞雷斯边缘的垃圾堆旁,百无聊赖的眺望夜空,他的视线无法穿透灰云,所以也看不到月光。可能乌托城的清朗夜空会悬挂着月亮吧,他这么想,乌托城,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股火气涌上,又是乌托城!他愤然揭开自己的银色面具吐出一口老痰,又飞快的把面具贴了回去,一副不愿意将自己丑陋的脸公诸于世的怯懦模样。
“尽管……这样”他喃喃道,“本人,不,我。我还是能找回来吧?虽然连我自己都忘了原本的我是什么样子,难道我是缠在一起的毛线团吗……咦?我什么时候染上了自言自语的毛病?”
电子神经游戈不息,脑海中闪烁过一幅幅不曾经历过却又无比眼熟的画面,那是其他人的记忆在隐隐作祟,有船员,有海官,有商人,有既女,有杀手,有弃婴,甚至还有前议员。
他痛恨着自己的异能,怒斥那场惨绝人寰的战争,最后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声幽幽的长叹,头部有些刺痛,该吃姜糖了,那浓烈的呛鼻味道比薄荷更甚,直贯大脑,令人清醒,也不知这是哪位兄台的癖好,在诸多怪癖里,对姜糖的执念反倒成了奥多的一种释放精神压力的最好办法——因为其他人是用药物的,奥多的肺部,脾脏,胰脏的生理机能都被毁坏的七七八八,一旦使用烟草和药物,那就是慢性自杀。奥多如果有慷慨赴死的觉悟,那也不会急着找回自己的人格,像杜鹃雏鸟一样挤出其他的“蛋”。
也因为这样,被人摆了一道。
凡是正常人,一旦有机会得到自己希冀已久的事物,大多数会欣喜到痴狂,失去理智。这种心理常见于购物欲望上,我难道是那种因为心仪的物品降价就疯狂到不惜搭上男朋友一个月生活费买买买的女人吗?真是白痴,不可理喻。就好比一只看到了食物便满心欢喜的飞过去,无视掉笼屉,枝干,细绳的禽鸟。
“卖他个人情,总归是要还的。”
奥多算计着,语气和对卡勒姆的态度发生了第二次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其中少不了恼羞成怒。
那个仿生人居然说什么不要再恬不知耻的跟过来这种刻薄至极的话。即使人格是一名少女,卡勒姆的杰作,但说到底还是一台机器……
“咔嚓咔嚓”
突然响起机械关节僵硬的活动声,奥多身前出现大片黑影。
他抬起头,眼前是一个螳螂头,自己制作的机械生物靠了过来,离得非常近,只是具备了人体,没有皮肤,没有智能,身体结构是扭曲的,更谈不上美感。
奥多没来由的感到气愤。
“我没记得要你自由活动”奥多连看都不看,“现在给我入列!”他声音洪亮的吼道。
黑色机械生物屹然不动,和身高不到一米六的奥多相比,他是个巨人。
“指令又出故障了?”
他还在自言自语,像个话痨一样。
突然,眼前的螳螂头眼部闪起红色的光芒。
奥多一惊,立马弹了起来,宽大的斗篷飞扬,像起飞的蝙蝠。
在他跳走的瞬间,螳螂头一拳挥出,打中奥多方才坐着的地方。
霎时间灰绿色的尘土飞扬。
“你疯了么?!你忘了谁是你的造物主?!”
奥多脸色大变。
机械生物指令程序制造的第一步就是设置主人至上的命令条件,如果有对主人发动袭击的指令得到执行,“破除”语句就会立刻销毁机械生物的程序代码。
可是,螳螂头毫发无损。
这不是童话,也非寓言,只是一个个残酷的故事构成的伪现实,没有什么机械生物自我意识觉醒的桥段。
猩红色回荡四野。
奥多自知情况不妙,要立刻逃走保全性命,否则这帮失控的机械生物会分分钟把他撕成碎片,就像他们对黑蔷薇做的事情一样。
可是就连腿也不听使唤。
奥多的眼睛中闪过一幅画面。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块电子神经。
像是新建的文件夹,里面有许多瘟疫般的绿色。
高瘦的人影与一枚猩红色的金属块。
“病……病毒……”
体内的电子神经嗡嗡作响,每一块肌肤都在发出咆哮。
碎裂声只出现了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