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刺。
将他穿刺。
他的骨头松软的就像长条奶酪,脆弱不堪。
他的身体松软的就像一团肉酱,令人作呕。
仿生人伊莉娜不具有真正意义上的生命,但从她被赋予人格开始一直到现在的两年时间,无时无刻不在憧憬并幻想生命的质感。那存在于乌托城绿色的植物海洋,存在于清晨偶然路过别墅的鸟兽昆虫,这时她便会远远的投去视线,观察着,分析着,记录着它们的一举一动,使自己的思维与意识都更接近真正的生物。卡勒姆不介意她的自我学习,他和煦的微笑仿佛是照顾正努力学习走路的幼小女儿的父亲,如果说其他由人工智能驱使的机械生物是连接着电击枪,是关在笼子里的雄狮,她则是受尽宠爱可以自由出入的卷尾猫,卡勒姆的别墅对她来说不是制造工厂,而是富有“感情”的家园,没有拘束,没有电击枪,没有条条框框令人头疼的规矩,她可以自由自在的像一个真正的少女般享受“生活”的一切。
所以后来卡勒姆在普利比亚公司进行了长达三年的开发研究时,她也非常乐意守护那座别墅,等待着,期待着,盼望着主人的归来。这种情感是否包含爱意尚不得知,也许人类的制造工艺还没到达那种程度,可是就算是卡勒姆本尊也未必清楚自己制造机械生物的技艺究竟到了何种程度,说不定在闲下来的时候稍微回头看看追着自己脚印的人走到了哪里,却发现背后只有一串自己长长的脚印,重新站在那些脚印上,还碰巧发现有另一条路可走,给后人留下数条岔路后再心满意足的朝着心之所向的目标前进。
与那个极度自信,温柔,贪玩,有点坏的主人一起存储下来的影像画面,尽管那时候还没有人格,却已是伊莉娜最好的“回忆”,也是获得人格以后的她对生命最美好的,最初步的理解。
因此,她绝不会放任“奥多”将其破坏。
这家伙是早该从世界上消失却以特殊手段苟延残喘的异类,对生命这个及残酷又深奥的字眼来说无疑是一种亵渎,最终遭到反噬很大程度上也是咎由自取。
伊莉娜左手紧握钢筋长枪的枪杆,右手则以掌骨抵住枪柄,左手五指擒住钢筋尾端,螺旋突刺。
“奥多”的肉体再也抵挡不住如此猛烈的攻击,两条不成比例的手臂被贯穿,钢筋长枪猛地刺入他的脖子之中,刺穿他的颈部,一直刺到他背后的房屋,将钢筋枪头弯曲成拐杖的把手才肯罢休。
“奥多”的头发被卷进电风扇叶片似的肉里,像一条又一条黑色的蛔虫,顺着肉褶的方向蠕动。
“确认成功破坏电子神经元组织系统,数量为一。”
伊莉娜语气冰冷,沙沙的电流声已变得有点明显。
她一直没调整输出功率参数,性能其实没发挥到最大值,努力维持着人格意识的清醒,以免不慎被骇入时完全失去自我,否则这一枪就不止是捅穿了“奥多”的脖子,只摧毁了一组神经组织,爆发出来的力量恐怕可以连携着房子和“奥多”一齐崩碎。
伊莉娜轻喝一声,把钢筋弯曲的那一头当做了倒钩,剜住了“奥多”的后背颈椎骨,左手一沉,愣是把“奥多”掀了起来,他竖直悬挂在钢筋上,像绑在火把上的油布。伊莉娜右手使劲一摔,将“奥多”横扫出去,击退了扑过来的机械生物。
然后,伊莉娜腰际发力,丢链球般将其抛了出去。
他砸在地上,血液横流,身体不断耸动,那杆钢筋长枪成为了他新的脑袋,令人联想到背上长了肿瘤的长颈鹿。
他脖子处的电子神经组织被毁了,肚皮却像妊娠期的孕妇般挺了起来,呈现着不规则的尖刺状,仿佛肚子上挂着一个榴莲。
“接下来是肚子吗?”
伊莉娜紧盯着那残缺不全的身体。
电子神经决定了他的运动,没有那些电子神经他只不过是一团东拼西凑的烂肉。
假如他的两条手臂,两条女人的腿,里面的电子神经向外突出的话,他的身体也就不能动了。所以一开始选择砍下奥多的脑袋,使他的大脑丧失对身体的控制权,也能让大脑处的电子神经变为武器,实在是一举两得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奥多”的肚皮破裂,蔓延出黑藻藻群一般的电子神经,张牙舞爪。攻击方式也大有不同,四肢先是拧断了脖子上的钢筋,然后张大,青蛙似的扑过来,肚子上的头发一齐碾扎,缠绕。
他的背部也是如此,冒出如同癞蛤蟆背上数不清的脓包一样的突起,然后那些小山包便一个一个破碎,长出被蝗虫啃食的黑麦一样的电子神经。
“变了个模样,还不是同一种手法。”
伊莉娜没有寻找什么物体,把它当做棒球棍给“奥多”来个全垒打,纤细手指一点,赫菲斯托斯立刻流淌到她的指尖。
“你该换种方式了,操纵者。”
“伊莉娜性能参数,暂时突破限制值。”
“拟态人格,维持基本数值不变。”
“铅锑软银合金装备,外骨骼赫菲斯托斯,通电!开启电流辐射模式。”
嗡嗡,那是系统运作的声音。
傲慢的奥多其实有一点地方说的不错,她本质上确实是一台机械。
赫菲斯托斯延展,覆盖住伊莉娜全身上下,不留死角,她像一个刚从海盐泥浴里走出来的窈窕少女,指尖轻点。
旋即,以伊莉娜与赫菲斯托斯为圆心的直径十五米范围内,庞大的能量奔涌。
地面瞬间开裂,年久失修的墙也随之裂开缝隙,裂缝中有雷霆万钧,两条裂缝之间闪电呼应,好似两排尖刺向中间合扣,转眼间,雷电形成了一张湛蓝电网,瞬间击倒了范围内所有的机械生物。
“奥多”像撞到了一座空气墙,飞到半空丧失了动力,坠落下来。电子神经如遭大敌,如同被洋流扰乱的藻类植物般激扬。
圣塞雷斯的某一处角落被那抹湛蓝照亮,像一颗沉在深水中的蓝宝石,耀眼,夺目,又如黑夜中的蜡烛,只是一点淡淡而稍纵即逝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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