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图穿过众伤号，来到段雷跟前。他用灵识探查，发现段雷精神头还成，看来没有大碍。少年的心稍微放下来点，问道：“大哥，你怎么样？”

段雷睁眼看见乌图囫囵地站在面前，长出一口气！“兄弟你没事就好！我皮糙肉厚的，死不了！”稍顿又道：“对了，金姑奶奶怎么样？她没事吧？”

“来了几个捣乱的，都让金姑奶奶收拾了。可是他们还是把迷魂阵破了，恐怕这几天都恢复不好，你可别怪上她啊。”

“怎么会！要不是金姑奶奶，莲花山早完了！今天要不是她关键时刻现身，这胜负……嘿嘿。”段雷打了个哈哈，当着兄弟们不肯再说了。

乌图把“九苗宝刀”奉还给段雷，说道：“大哥，金姑奶奶让我传话，山上的人一个月内不得靠近莲蓬潭。”

“知道了，等一个月以后我再去祭湖吧！”段雷根本不问为什么，因为凡是金姑奶奶说过的，照办就是。

乌图见段雷答应地挺爽快，自己编的一大堆瞎话一条没用上，觉得有点小失落。他想起赖川，又往后边看他。赖川虽然还在昏迷中，但基本上脱离了危险，没有大碍了。

少年转了一圈，没看见皮猴子。他心里有点惦记这位老兄。又找段雷询问。段雷轻叹一声：“我听兄弟们报告说，皮猴子被官兵杀了，尸体都没抢回来……”

“啊！？他怎么会被人杀了？皮猴子他！他……”乌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时间难以接受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

段雷道：“不光是皮猴子，郑老歪、三青子、豹子、大头、二蛋、杨疤瘌……”他一口气念出来五十多人。每一个人名从段雷嘴里说出来，仿佛都有一把锤子在乌图脑袋后头敲一下。

这些人，乌图不全认得，但也绝不是都不认得！有的虽然只打过招呼，说过一两句话，但……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念完人名，段雷继续说：“一共五十七个兄弟战死，受伤的更多。”

乌图不说话，眼睛涩涩的，鼻子酸酸的，感觉不好受。

段雷不理他，只是淡淡地说道：“吃我们这碗饭的，早就把这些看淡了。马兄弟，哥哥不让你落草，有我的苦衷，希望你能理解。这个真不是你们这些……”段雷后半句本来想说：“真不是你们这些神族公子哥儿觉得好玩就能玩玩的。”不过他还是忍住了。

其实乌图上山之前，段雷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是因为上山当天赖川非要和乌图比试武功，乌图为了显摆，最后把酒泼在藻井上。从那时起，段雷立即判断出，此人绝不是依靠身法把酒泼上去的！因为就算他再练二十年，身法也不可能快过段雷的眼睛！

把身法这一条否了，剩下只能靠“阵法”完成！结合乌图“蜀锦”中衣，以及他的年龄、谈吐、修为等等，段雷就怀疑他是神族子弟！

所以段雷故意安排乌图去了贵宾楼，那座贵宾楼，其实是为金婀娜修的。金婀娜有时候会在贵宾楼休息，等于说贵宾楼是金婀娜的。这件事整个莲花山的人都知道，只有乌图不知道。那天晚上皮猴子欲言又止，就是想说这件事。可他也知道金姑奶奶只会给别人好处，从不伤人，再有哪就那么巧能碰上，所以皮猴子最后还是没说。

安排乌图住下以后，段雷施展身法也悄悄地来到莲蓬潭。所以乌图刚睡下就听见有人用轻功越过贵宾楼，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段雷发出的。

段雷在莲蓬潭边用暗号请出来金婀娜，他把“马冬”的情况跟金婀娜一说。金婀娜也对这个少年很感兴趣，当即决定试试他，看这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究竟对莲花山有没有恶意？

一试之下，金婀娜肯定了段雷的猜测，她也认为这个所谓“马冬”应该是神族子弟，虽然荒唐，但无恶意。听金姑奶奶这么说，段雷这才放心。

不要怪段雷过于小心，干他们这一行的要是不小心，脑袋没了都不知道咋死的！

以上这些，就是段雷话说了一半硬咽回去的原因，他不想点破“乌图是神族”这一事实。乌图隐约察觉到段大哥有话不说的意思，他稍微觉得尴尬，对段雷拱手道：“段大哥，金姑奶奶让我跟您交代完了之后回去复命……”

“嗯，那还不赶紧的！？别在这儿啦，反正你也帮不上忙！”段雷摆摆手，让乌图赶紧回。

乌图看着满屋子的伤员，抿着嘴想了一下，从铜盒里拿出“乌氏还魂散”，交给段雷，“大哥，这瓶药不多，你给伤重的兄弟们用了吧。”

“那怎么行！？这一定是你们……家（他本来想说‘神族’）的神药，给我们这些粗人用了，实在暴殄天物！”

“什么你的我的？救人要紧！大哥您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的？”乌图故意用激将法刺激段雷。

段雷看乌图态度诚恳，就不再推辞，他收下药。乌图又把“九苗宝刀”送还，少年出了聚义厅，看到聚义厅外的空地上一具具被芦席遮盖着的尸体。乌图想起皮猴子他们刚才还好好的，转眼之间已经不会说笑，不会动了……

这才是血淋淋的生活，这才是血淋淋的真相！

“今天是皮大哥他们被官军杀死，转天又不知轮到谁？皮猴子整天乐呵呵地，如果不和他接触，哪知道他也会有烦恼呢？山贼的生活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惬意，那么逍遥。他们更多有喜怒哀乐，每天更多烦恼忧愁。”乌图想到这里，觉得鼻子发酸，眼睛发涩，他有点想哭。终于还是忍住了悲伤，少年加快脚步，往莲蓬潭奔去！

乌图来到莲蓬潭边的时候，看见金婀娜正在用八斩刀刨冰。几十米深的莲蓬潭被司冷一口气冻成冰坨子，金婀娜在冰潭的中心位置刨了一个很深的冰坑。大块碎冰不断从底下扔上来，几乎堆成一座小山！

“看来你真的要走了，忙着刨宝贝呢？”看见金婀娜在冰坑底下忙活，乌图打声招呼。

“说对啦！我们龙族最贪财，我一去可能回不来，潭底这么多宝贝可不能便宜了别人。”金婀娜看看差不多，招呼乌图下来帮忙。

乌图找到一大块碎冰垫在屁股底下，顺着斜坡滑落坑底。底下已经被金婀娜挖出十平米大小的一个底面，透过不厚的冰层，已经能隐约看到各种金银财货、宝刀宝剑，几乎堆成一个小山。莲花山上的强盗三十年来，可没少给金姑奶奶进贡！

“小子，不白叫你帮我。”金婀娜指着冰层下的各种珍宝对乌图道：“这些东西你随便拿，只要拿得了的，全归你。”

乌图只是扫了一眼，笑道：“太沉，妨碍我闯荡江湖啊！”

“你小子！”金婀娜冷笑一声：“对了，我忘了您是神族的大少爷了，让你拿宝贝简直是侮辱，对吧？可惜我一片好心，不要拉倒！”金婀娜赌气用青刀一划，最后一层冰面被震碎，所有她收集的宝贝都显露出来。

金婀娜盘膝坐在这座“金山”上，双手挥舞，不断画出灵符。乌图知道她正在施展“大搬运法”，用来临时扩展储物空间。

“她的搬运阵法和乌氏有相似的地方，也有不同，稍微繁琐了些。”乌图正想着，忽然感到身边的空间震荡了一下，整座“金山”连带碎冰都被金婀娜搬走！

整个金山挪走，乌图自然下落，重重地摔在坑底。

“大姐！你挪走宝贝也不打声招呼啊？摔我这一跤！”乌图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向悬在空中的金婀娜抱怨。

金婀娜“噗嗤”一笑，慢慢落下，“我以为乌家大少爷神功盖世，原来这么脓包！摔哪了，要不要给你揉揉？”

她说着就来揉乌图的屁股，吓得乌图往后一缩，“哎？我的屁股怎么忽然不疼了？”乌图又往后退了一步，金婀娜要提醒，已经晚了，乌图突然“哎呦！”一声，像受惊的兔子似的跳起三米高！

“姐姐您也不打扫卫生啊？潭底怎么还有钢钎子？”乌图坐在地上扳起左脚来，左脚鞋底上插着一根歪歪扭扭、坑洼不平、五颜六色的短棍。这只小棍儿只有筷子长，紧紧顶着鞋底的部位是一颗灰色圆球，其余部分插进乌图的鞋里。

乌图龇着牙、咧着嘴，恶狠狠握住“短棍”，进行了半天思想斗争，终于还是没敢拔……

乌大少爷最后把眼睛一闭，腿一伸，“姐，还是你下手吧！”

他满以为金婀娜又会奚落自己两句，没想到金婀娜一句话也没说，人也没动，只是睁圆了眼睛，像看史前生物一样看着乌图脚下的“小棍”！

乌图看金婀娜这幅表情，觉得好笑！“被扎的又不是你，大惊小怪！”乌图一狠心、一咬牙，把“小棍”从鞋底上拔下来，戳在泥地上，赶紧扒下鞋袜，看看脚底板究竟被戳了多大一个窟窿。

一个比绿豆还小的小洞流了几滴血之后，再也没有其他症状。乌图重新穿上鞋袜，左脚试着踩了几下，没有大碍。

“姐，你留一根破棍儿在宝贝堆底下干啥？”

金婀娜没搭茬，目光盯着被乌图戳在泥里的“小棍”，久久不愿挪开。她狐疑地看着这根歪歪扭扭的小棍，又看看乌图，还是不说话。

乌图终于被她看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