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旅店的老板伙计早就把大门打开,迎接捕盗司临时检查。听见有人大声问:“这儿住着一个叫‘穆众’的么?叫他出来说话!”
乌图拽拽穆众衣角,小声道:“穆老弟,你犯事儿了?”
穆众愕然一笑,“我头一次来兰城,能犯什么事儿?”他一边说话,一边穿上衣服鞋子,只等伙计来叫。
穿戴整齐,门外有伙计敲窗户:“穆客官,外边有公差老爷找您。”
“知道了,我这就下去。”穆众整一整衣服,推门出去,乌图紧跟在他身后,陪他一起下楼去见公差。
旅店大厅中一群人打着油灯火把,,四下里都照得明晃晃地。乌图看见带队的正是郭捕头,那天他带人在李府中乱翻一通,现在又跑到马家营办案,看来最近这段时间兰城捕盗司是够忙的。
郭捕头看伙计领着两个人来到面前,他斜起眼睛问道:“谁是穆众?”
“我是。”穆众气定神闲,丝毫不乱。
“你身后那人是谁?”郭捕头用下巴指指乌图。
“回老爷话,我叫马青,是穆兄弟的朋友。”
“闭了!问你话了么?!再多说一句,把你俩锁笼子里!”郭捕头训起人比训狗都凶。乌图早知道他这幅德行,也不和他生气,索性闭了嘴,退在一边。
郭捕头打量穆众两眼,“镇子外边的货,是你的?那边带头的叫什么?”
“他叫黄万里,我俩是伙计,那是我们两人的货。”
“你们从哪到哪儿?”
“我们从青木泰山城贩货到兰城,这是最后一站。”
郭捕头早在镇外盘查过黄万里等人,穆众这些答复都能对得上。点头让他退下,吩咐老板把住店登记簿子拿过来看。
郭捕头不愧是捕盗司的捕头,他别的不看,一眼看见“马青”,以及马青的同伴“姚远”。他两人登记的是到“来自龙兴国,去昆仑求道”,觉得很可疑,于是把伙计叫到簿子跟前,小声道:“把这俩人叫来。”
姚鹏和乌图住的是店里头等客房,经过乌图“改造”的姚鹏又极具鲜明特征,想记不住都难。伙计赶紧从屋里请出“姚远”,又在大厅中给“马青”作揖,“官差老爷请您二位回话呢。”
郭捕头就在大厅中看着,见两个人来到跟前,突然问乌图道:“你从哪来?”
“龙兴国界城。”
“干什么去!?”
“昆仑求道。”
“小子,我看你俩不用求道,你们本身就是盗!”也不知道郭捕头怎么看出来这俩人像贼,他朝身后捕快使个眼色,“锁了!带回去慢慢审!”
郭捕头身后两名捕快掏出铁链,向姚鹏和乌图喝道:“怎么着?还用咱们费事么?”乌图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怎么凭郭捕头肉眼凡胎就能识破自己?他和姚鹏使个眼色,姚鹏微微点头,准备这就动手!
就在此刻,穆众忽然大笑道:“捕头大哥,一定是搞错了!他两个的确是去昆仑求道的,不信您瞧,我这有证明信。”
“证明信?”郭捕头一愣,他还从来没听说上昆仑求道还有带着证明信的!不过谅穆众这个小白脸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耍自己,就看看到底他嘴里的“证明信”到底是哪家票号的金纸银券?
这些日子以来,因为莲花山的事,兰城上上下下都疯了。按赵一茂的意思,捕盗司抓不了巨匪,敲敲边鼓总可以的。因此耳提面命,天天找捕盗司司长的晦气。司长被赵三环逼得想上吊,当然也不能便宜了手底下这些捕头、捕快。每天就让他们捉人,恨不能把长得像土匪的人都抓光才好。城里被他们搞得鸡飞狗跳,贼也抓不到几个。郭捕头眼看这个月抓贼指标完不成,奖金泡汤不说,没准还得挨板子。没办法,只好带着兄弟到马家营碰碰运气。
他查登记簿,直觉觉得“姚远”和“马青”这两人可疑。巧的是他们还是龙兴国的人,在本地没亲没故,没权没势的,不抓他们凑数简直都对不起干了这么多年的刑讯逼供的事业。把这俩人锁到号子,就算是哑巴也得叫他说了话!
郭捕头要抓人,却看见穆众和他有话说,他干了这么多年的差事,这点意思能不明白?管他说什么“证明信”还是“派遣证”,只要有好处,随便抓个人凑数分分钟的事!
乌图看着穆众和郭捕头到大厅角落,穆众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给郭捕头晃了一眼,又说了几句话。不知道说的什么,总之再回过头来时,郭捕头脸上就像开了一朵喇叭花!
“误会!原来两位朋友真是去昆仑山求道,别见怪啊,我这也是公事公办。”郭捕头向手下人一摆手,“都查过啦,这家店没有山贼土匪,去下一家!”
这些人来的麻利去得快,转眼间走得干干净净。乌图觉得太神奇了!穆兄弟究竟施了什么魔法,能让郭捕头转了个对头弯?
乌图想和穆众道个谢,姚鹏一拍他,“来我房间,有事。”乌图只好乖乖回房。
关好门窗,姚鹏对乌图小声说:“穆众有古怪,你还是少招惹他!”
“咋了?他教我枪法,又帮咱们解围,不是挺好么?”
姚鹏淡淡一笑:“帮咱们解围?你觉得凭姓郭的那些废物,奈何得了你我?”
乌图笑道:“他们?不是吹啊,我一只手全把他们划拉了。”
“嗯,这点事儿你都知道,穆众能不知道?他看似替咱们解围,其实真正想帮谁,还不知道呢!”
“这样啊……”乌图挠着大脑袋,“三哥你这么一说,倒也是这个理。特别是穆兄弟给郭捕头看了一张纸。我当时还以为他要行贿呢,结果不是。”
“对啦!我也是看到这个觉得可疑。”姚鹏眯着眼睛道:“姓郭的当了二十多年公差,怎么能随随便便让一个外乡人唬住?依我看,这个穆众极有可能是西京城派来的,说话才这么好使!那张纸不是你的身份证明,恰恰是穆众的身份证明!”
“如果穆众是公差,为什么装客商?”乌图问道。
姚鹏摇头:“这个我也想不明白,或许是为了暗访?”
虽然姚鹏分析了一大套,但乌图心里不大相信穆众是坏人,从他的眼睛能看得出来,如果是心机重重的人,怎么会有那么清澈明亮的眼神呢?
有时候直觉比经验重要。乌图还是比较愿意相信直觉。
第二天一早,穆众与乌图和姚鹏辞行,乌图本来想多说几句话,但姚鹏一副有戒心的样子,何必令他不安?只好和穆众简单道别。
姚鹏和乌图吃过早饭,又磨蹭半天,这才动身。二十里路上乌图没干别的,净和姚鹏研究穆众身上带的那张纸了。那究竟是个啥?如果穆众真的是西京城派来的官差,功夫怎么能那么高?他的功夫如果放到昆仑派,至少也是“真人”一级的人物!
很难想象,一个真人会来昆国做一名官差。
两人骑马到兰城东门,正好赶上穆众的骆驼队进城。东城门离莲花山最近,盘查也最严,守城门的士兵中还安插了不少捕快。这些人都是多年当差,老百姓打眼前头一过,大概都能看出点事。
穆众的商队要进城,这些人更逮住理了。他们围着商队看来看去,眼珠子瞪老高,恨不能把骆驼皮剥了。
守城队长拍拍骆驼身上的货包,“什么货?”
“哦,我这些货有西京城总理府发的通行证,沿路官兵不得检查。”穆众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绿色卡片递了过去。
守城队长当然知道这些,查验无误,正准备放人通行时,城里一阵纷乱,有人低声道:“镇三环来了!赶紧躲躲!”
“又是这丫头!”乌图不禁皱眉,反正每次赵小曼出现准没好事!
不但他皱眉,没有人不怵这位姑奶奶!守城队长锁着脑袋退在一边,让进城的众人也都在道边回避。本以为赵小曼是出城的,没想到这位姑奶奶这些天因为气闷,就想到处撒撒邪火,不知怎么转到东门,一眼看见十四匹大白骆驼,可爱得很。于是跳下桃花马,来到队长身边。
“老周,这队白骆驼怎么回事?”
周队长吓了一跳,赶紧把总理府“特别通行证”递给赵小曼,“这些骆驼是从泰山城来的,有通行证,我们不敢问,准备放行呢。”
赵小曼接过通行证,随手撇在地上,“总理府不就我三姑父最大么?发个破证吓唬谁啊?谁是货主?”
乌图就看见黄万里和穆众对视一眼,由穆众走到跟前,拱手道:“在下穆众,是这些货的货主,不知您是……”
旁边有人赶紧介绍:“这位大小姐是我们赵城主的千金,别看她年轻,现在可是大昆国二等公主,代理兰城四门总管,还不赶紧行礼?”
穆众一副很吃惊的样子,“早听说兰城的赵公主倾国倾城,天下无双,今天一见,胜似闻名,久仰久仰,刚才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公主海涵。”
“少废话,你这号的我见多了!我看你骆驼不赖,用这么好的牲口拉货,于情于理都说不通。除非……你是龙兴国的奸细!”赵小曼马鞭一指,对穆众发起小姐威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