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笑道:“巧了!上午福祥胡同东头范家的管家来打酒,说他家西边有一个小院子要出租,让我帮忙张罗……”
“太好了!真是想吃冰下雹子,谢了!”姚鹏丢给伙计一块银元,不等他说完,拉起乌图就要走,伙计叫道:“先生等一下!”
乌图笑问:“怎么?欠你酒钱不成?”
伙计一吐舌头,“吓死我也不敢!我是想跟您二位交代清楚,省得到时候埋怨我!”
“哦?难道这房子还有事?”姚鹏最怕出事,他又让乌图坐下,听伙计到底交代些什么。
店里没人,伙计索性拉条凳子坐在姚鹏对面,小声说道:“都知道福祥胡同老范家最抠门!好歹算个财主,可在钱上那是一点也不松劲儿!他家大院旁边有一套小院子,大概三百多平米,正房倒座,东西厢房。家具什么的全都齐,你们两个空着手进去就能住。这样的房子,你猜租多少?”
姚鹏笑道:“一定是他价要的高,你怕我们租不起?这样的房子我想顶天也就一个月二十块银元,还能贵哪去?”
“您说这个价靠谱,他们家对外边也是这么说的,可知根知底的本城人,两块银元都不租他们家的!他们管家在我这多喝了几杯,说漏嘴了,说这套房子只要四块银元就租,两根金条就卖!”
“疯了吧!?”乌图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插嘴,“我不大知道兰城的房价,可这样的院子,两根金条到哪儿也买不下来!”
姚鹏点头,问伙计道:“究竟为什么?”
“闹妖精!”伙计夸张的面部表情配合着他故意扭曲的声线,听得人汗毛都竖起来了!
“哈哈?”乌图的大眼睛当时就亮了!他最爱搅和这种事,以前在鸡鸣山,捉妖除怪都没他的份,现在妖精主动送上门,哪能放跑?乌图虽然怕鬼,可是绝不怕妖怪。现在范家的院子闹妖精,正对他的胃口!他不等姚鹏说话,赶紧问道:“什么妖精?凶不凶?啥时候闹的?妖精长啥样?男妖精女妖精?老妖精小妖精……”
差点把伙计问蒙了!
“您先停,我慢慢跟你说。”伙计在板凳上搭起二郎腿,慢慢说道:“这个事儿啊,我最清楚!范财主的管家就认我们家的酒。有时候喝多了,什么都往外秃噜。他家房子闹妖精,外人里我头一个知道!”
“这妖精什么时候开始闹的呢?”乌图手托着腮帮,好像小学生听老师上课一样。他这么一问,伙计好像找到了倾诉对象,一腔感情都调动起来,声情并茂地讲述起范家闹妖精的“历史”。
“这个月一号晚上,莲花山好汉们大闹兰城,第二天全城大搜捕。也不知怎么回事,捕盗司搜到了福祥胡同。”
“范家窝藏山贼了么?”姚鹏随口问道。
“没去他们家!去的他们西邻……”说到这,伙计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二号那天我记得是响晴白日的,天上一片云彩都没有。结果您才怎么着?公差进屋搜人,没过多一会,福祥胡同这块儿就堆起乌云!后来就‘咔嚓’!一个霹雷!”
“怎么!?霹雷把妖精劈出来了?”乌图睁大眼睛问道。
“没,就是吓疯了范财主他们家的一条黑狗。”
“一条狗啊!这就算闹妖精了?你可真是!”乌图听说就那天打雷的事,不免泄气!他作为事件的亲历者,在座的没人比他更清楚了。那个霹雷不过是有高人吓唬赵小曼而已,捎带脚吓疯几条狗,震死几只鸡,有什么打紧?
伙计“嘿嘿”一笑,继续说道:“就知道您觉得我吹牛,要是就这点事儿,他们老范家能那么便宜出租么?”
姚鹏有点不耐烦了,催促道:“有什么话快说,我们还得找房呢!”
“是是,那天霹雷过后,范财主家那条黑狗说什么也不去西院了,到院门口就跟疯了似地躲。结果您猜怎么着?”
“终于闹妖精了!?”乌图掩饰不住激动的心情,好像妖精是他家亲戚似的。
“可不!当天晚上,范家西院的租房户就听见院子里有‘扑腾、扑腾’的声音。他们还以为是闹贼呢,等出去看……”伙计的眼珠已经瞪得不能再圆,“出去一看呐,什么都没有!”
“第二天早起看院子里,好多脚印!有人的,有兽的!当时就把一个租房户吓毛了,就吵吵着搬家。”
“后来呢?”
“那院子本来是四家合租的,当天就有一家剩下租金也不要了,立马搬家。后来连着几晚上都这样!这不,三天前最后一家也搬走了,咱们这片儿都知道那套房子闹妖精!后来范老财请捕盗司出趟差事,人家问‘你们家是丢东西了还是死人了?’范老财支支吾吾说一没丢东西二没死人,就是天天晚上有动静。捕盗司的人说这事儿他们不管,家里不干净上瓷器店买尊天羽神牌位供上,要不请昆仑山的国师去。范老财在家里给天羽神烧香磕头,哪管用?国师又请不来,请了几个跑江湖的道士,做做法,消停一天,道士一走,又开始折腾,谁也没法子!这不现在正张罗出手呢。”
伙计说得嘴角冒白沫,正在兴高采烈的时候,布帘一挑,从外头进来个干瘦的老头,手里拎着瓷瓶,朝伙计打招呼:“小李,一斤五年窖。”
伙计朝乌图和姚鹏眨眨眼,对来人笑道:“范管家,又打酒啊?”
乌图和姚鹏立马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小老头身上,姚鹏还在犹豫要不要住他们家的房子,乌图已经站起来向老头打招呼了!
“您就是范管家呀?我们刚才张罗着找房子,这位小兄弟就跟我们提起来您啦!您家是不是有房子出租?”
伙计也在旁边帮忙敲边鼓:“是,我刚跟他们说起你们家西院出租的事,您就进来了。得,你们慢慢聊,我给您打酒去!”他接过范管家的酒瓶到柜台里面打酒去了。
乌图这时候已经拉着范管家坐下,姚鹏嘎巴嘎巴嘴,也没说什么,只好由着他。
范管家听说这俩人要租房子,高兴地不得了,他怕人多嘴杂,赶紧拎着酒把这两人带到福祥胡同的范府大宅,请老爷做主。乌图走进胡同东张西望,确定此地就是李沧海家的所在位置。范家在李家东面,范家西院应该和李家祠堂挨着。
“还真是有缘再见呢!”乌图心想:“沧海姑娘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那些公差以后有没有找她麻烦呢?范家闹妖精会不会和她们家有什么联系?”这些事情搅在一起,闹得乌图都不知该迈哪条腿。怎么进的范府都忘了!
姚鹏已经摸清范家的底,他很沉稳地跟范财主讨价还价。范财主刚开始还扭扭捏捏地不愿意降价,到最后姚鹏放出大招,翻着眼皮道:“老范,你知道我们干嘛的?我们哥俩本来是去昆仑山求道的,但因为这一期报名的人满了,所以才挪到下期。你这房子我们早有耳闻,闹妖精不是?也就我们能震得住!否则以后妖精闹起来,别说西宅,连你这座大宅子都不安稳!”
范财主最担心这个!现在只是西宅闹妖精,要是妖精一高兴,干脆这边也搬家算了。那损失太大,范财主算计来算计去,决定要把房子租给这两个人。万一他们真有能耐把妖精镇住,那最少可以保大宅的平安!
最后,姚鹏和乌图连蒙带唬,范财主忍痛割爱,双方约定,两根金条租七十年,写过合同,这个小院就归姚鹏了。
乌图觉得有点亏,按伙计的说法,两根金条可以买整个产权,现在才买了七十年的使用权。姚鹏笑道:“反正条子是抢的赵三环的,七十年以后,我是没了。到时候腿一蹬,爱谁住谁住吧!”
从范老财哆哆嗦嗦的手里接过一串钥匙,两个人高高兴兴进了西宅。姚鹏对乌图道:“这地方我看不赖,胡同够僻静,来往的人少,往后咱们山上又多一处落脚的地方。”
他们说着,在院子中间仔细找找伙计说过的脚印,看到底是个什么怪物留下的?找了一圈,脚印一个也没见。原来范财主生怕宅子出不了手,天天早晨叫人打扫一遍,地上什么也瞧不出来。
“这个范老财,还挺仔细!”姚鹏一边骂着,看看院子布局。
正如伙计所言,这座西宅总有三百平米,正房四间,南房四间,还有东西厢房等等。进了门,桌椅板凳、火炕衣柜完备齐整。这院子要不是闹妖精,二十银元一个月都不算多!
姚鹏挺高兴,里里外外不住打量。乌图却有点心不在焉,他站在院子里向西望,看到墙头那边李家恩公祠的大树,心里不禁想起那个文质彬彬,又带着点豪爽的李家小姐。
“沧海姑娘人漂亮不用说,更难得不扭捏,不做作,明事理,还有担当。这姑娘可比镇三环强太多了!只可惜各人各命,赵小曼摊上个好爹,她李沧海连一个亲人都没有。”
看着看着,乌图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儿!他走近西院墙,发现范家西墙头上有半个淡淡的脚印。
人的脚印!
这半个脚印颜色很浅,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乌图靠近了细看,发现脚印正下方的墙根底下有几片绿色的薄片。他把绿色薄片拾起来,用鼻子嗅一下。
“啊!这不是……”乌图吃了一惊!
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在乌图心里升起来,他几乎都能感到脑袋上别着的“阴阳刺”的颤动!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从背后轻轻拍了拍乌图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