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九呑听她说完,点了点头,又摇摇头,过了一会儿,终于对乌图说:“侯先生的功夫已经很高明了,我那几个草包徒弟勉强和她打个平手。而那妖精从侯先生手里不费力就把双音掳走,一定更厉害。如果可能的话,我能不能请乌先生帮忙……除妖?”
乌图大感为难!
放在平时,他不用人请,早就自告奋勇地帮忙了。可现在分身乏术,万一碰上昆仑派的人,没法交代。这时李沧海道:“我不懂大道理,但我觉得那头妖精凶狠暴戾。晚一天消灭它,就可能多一些家破人亡的惨剧。”
“可是小姐……”辛彤正要劝她别多事,李沧海一摆手,“我没事,咱们的事我觉得可以缓一缓。乌公子,我们主仆听你的,你决定吧。”
乌图听完少女的话,暗自钦佩。想自己所谓“斩妖除魔”,不过是爱凑热闹。而李沧海心里想的却是别人。两相比较,自己比李姑娘可差得太多!
少年的大脑开始飞速运动起来!“我有轻羽扇这件宝贝,又经过这一夜对《太阳经》的领悟,功力至少不会比猴头菇差。肖九呑的功夫强于我,我俩合力,应该可以对付个把妖精。再加上老肖的八个废物弟子,正面打不过,扯扯妖精的后腿好了。所以结论是:不用睡神出马,胜算也能占到八成!”
既然有八成的赢面,这笔买卖怎能不做?乌图对肖九呑一拍胸脯:“咱们原修者就得为民除害,扶正祛邪。我们和你去!”
肖九呑大喜!“乌先生痛快!您看什么时候动身?”
“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走着!”乌图说干就干,亮出轻羽扇,几个人连西瓜一起站上,唿哨一声,先下山去了。肖九呑和两名弟子在后御剑紧追。
到昨天猴头菇被追杀的地点汇合之后,雪山八龙各踏飞剑,肖九呑甩出一条金丝索,八龙扯着绳索,让师父带着往天风岭方向飞去。
这边轻羽扇上驮着四人,其中两个丝毫不会原功。就算如此,其速度也比肖九呑师徒快上两成。是乌图压制扇子的速度,才跟在肖九呑身后,往西边飞去了。
此地距离天风岭并不太远,往西飞了大约两个小时,已经看到一片黑黢黢的山岭。这时太阳已经升起,阳光照射下,天风岭的山脊显出金钩铁线一样的轮廓。
肖九呑带着弟子慢慢下落,停在几块巨石后面。乌图也收起扇子,问下一步行动方案。肖九呑道:“我和乌先生上山除妖,八龙在此布阵保护李姑娘你们几个,如何?”
乌图摇头:“天风岭这么大,只凭咱俩,够呛找得着妖精。干脆你八个弟子一块上山,更多几分把握。”
“可侯先生伤成这样,你打算让她一个人保护两位姑娘么?”肖九呑的担心不无道理,但他不知道乌图有睡神这件法宝。来时路上,乌图又把睡神交给李沧海,只要睡神这边有异,乌图可以立即令睡神现身,至少在他赶到之前,防御是绰绰有余的!
猴头菇深知睡神的威力,便对肖九呑有点不耐烦起来,她摆手道:“我这儿肯定没事,就算出事也不用你负责。你带着人赶紧上山,办完事记得把那妖精的灵器和钱给我们带回来。”
肖九呑拱手道:“老头明白这个,你们帮雪山派除妖,缴获妖精的物品当然都归乌先生和侯先生处置。”收缴战利品,倒并非猴头菇贪心,的确是原修者们奉行的规则。如果都白干活,谁愿意甘冒奇险?嘴上说扶正祛邪,其实利益成分占了相当大的比重!
不过在“利益”这一点上,大多数神族可以排除在外。神族一不缺钱,二不缺灵器。往往神族弟子出手除妖,只为家族名誉。地方上搞不定,神族出手除之,才显得泽被苍生,惠及大众。轮到乌图,他比较奇葩。图图少爷既不为名、也不求利,只图好玩。什么家族名誉,金银法宝,统统不在他的考虑范畴。比如这次除妖,他连妖精是什么变的都不知道,就急吼吼地摸上山去了。
算起来,乌图之前有过一次“除妖”经历。但那次除妖毕竟只捉了个灵智未开的妖精(睡神)。严格地说,那只能算最等而下之的工作。而这次完全不同,即将面对的妖精绝对是穷凶极恶之辈。而且有人主动邀请乌图,这让乌图更加兴奋不已。乌图想:“从今以后,图图少爷在江湖上算有一号了”
一行十个人上山,肖九呑和乌图在树梢间轻轻滑过,雪山八龙达不到如此轻功,在树林间穿行。绕过几个山头,再往上走,已经看不见树木草丛,全都是怪石险坡。在一处较缓的空地上,肖九呑停住,指着左前方一个山头说:“我们发现双音的地方就在那里。”
乌图仔细看去,那座山头好像一只张开大嘴的兽头,正向天狂嗷!便问:“两位姐姐的遗体还在么?”
肖九呑道:“当时因为追侯先生很匆忙,我用霹雳掌打碎一块山崖,把她们埋在碎石下了。”
“咱们先去事发地看看现场,有没有什么线索。”乌图说完便迫不及待地往“兽头崖”奔去。肖九呑不敢让他只身犯险,招呼众弟子紧紧追赶。
乌图的轻身术可说比肖九呑不差,在乱石间窜蹦跳跃,仿佛脚不沾地,连小石子都没碰落一枚!
五分钟不到,乌图和肖九呑一前一后,登上兽头崖。两个人伫足观望,肖九呑当时傻眼!只见满地碎石中间有一个浅坑,坑边散落着几根人骨,还有一些花花绿绿的衣服碎片。
两人紧跑过去,肖九呑好像被雷击中,一张老脸憋得紫里透红,胡子颤抖,说不出话来。乌图没说话,找了跟小棍,蹲在地上仔细地扒拉。雪山八龙陆续赶到,看到这样的惨状,有的捶胸愤恨,有的大声咒骂,也有的失声痛哭,闹成一团。
乌图好像完全没听见,他耐心地收集了一些衣服碎片、鞋子和几块人骨。肖九呑情绪稍稍稳定,问:“乌先生,你干什么?”
“收集敌人的线索,尽量做到知己知彼嘛!”乌图终于停下手里活计,让张大路清理出一块空地,他把收集到的线索一一摆在地上。
众人围拢,乌图道:“双音姑娘风华绝代,想不到惨死在此,尸骨不全。是一定要给她们报仇的。”
“对!报仇!报仇!把妖精抽筋扒皮!”
“点天灯!”
“把它们碎尸万段!”
乌图挥手让大家先冷静,人们声音渐息,乌图这才慢慢说道:“我把这些遗物摆上,不是让大家凭吊的,现在开个会,我简单说一下妖精的情况。”
“第一,妖精是一头棕熊。第二,这家伙原功很强,但轻功不成,阵法也很差。第三,很可能它还有一个帮手或者配偶。第四,妖精的老巢就在北边。”
乌图说得郑重其事,好像亲眼见过一样。众人目光闪烁,不知他说这些有没有根据。肖九呑道:“乌先生,能不能给大家解释一下你的结论?我们不太明白。”
这几句话乌图听了极其受用!他晃着脑袋,给雪山派做了个案情分析报告。
“你们见到的、听到的所有线索和我知道的都一样,我可没藏着掖着。”乌图清清嗓子,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从猴头菇的描述来看,这妖精用的是两根棒子。又粗又重,打得猴头菇没有还手之力。众所周知,灵兽修成人身之后,多少保留一些元身的特征。棍子这么沉重,那么用此灵器的灵兽范围就小了。咱们磐石大陆这一片,无非是毛象、青狮、老虎、灰熊、野牛这几类。毛象和野牛吃素,老虎不吃死的,狮子很少在山顶活动,剩下的只有熊最可能。一则灰熊像人,猴头菇黑灯瞎火地看不清,以为是修炼有成的灵兽。二则熊力气大,什么都吃。两位姑娘的遗体正好给它当早饭。”
“为什么是棕熊?”肖九呑问道。
乌图狡黠一笑,把几根棕色的毛发放到肖九呑手心里:“这是我在现场发现的几根熊毛,棕色的。”
肖九呑紧紧握住熊毛,道:“您请继续。”
“至于这家伙原功强,轻功差,很简单啦。地上满是这家伙的足迹,很多碎石头都被它踩进土里,要是轻身术有成,走路怎么会这么重?轻身术都不灵,阵法当然更差劲!没准连隐身阵都不懂。”
“第三,我说它不是一头,因为饭量。这家伙连砸猴头菇十三棍,说明它炼体术已经有相当根基,饭量当然要减小。可是现场大家都看到,除了几根骨头之外,其余被吃得干干净净,如果只是那一头灵兽,绝无可能。”
这时有雪山弟子问道:“不能是别的什么小妖精吃的么?”
乌图笑道:“熊类脾气古怪,只喜欢独往独来。一山不容二熊,哪会有别的妖精野兽?如果有,亲兄弟或者配偶的可能性最大。而且……它们就在北边山头!”
肖九呑道:“这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乌图摸摸鼻子,“我会一点看风水的学问,从地势上判断,北面那座山峰虽然不是最高的,但聚风藏气,原能充沛,是这一带最适宜修炼的地方。”
经乌图这么一说,大家莫不钦佩!同样是看,有的人走马观花,水过地皮都不湿。但有的人偏偏能发现常人所不注意的细节。再经过严密的推理判断,就能得出无限接近真相的结论!
肖九呑本以为乌图只有功夫厉害,想不到这个年轻人的分析丝丝入扣,滴水不漏,着实令他刮目相看。这时他对乌图已经生出几分敬佩的意思,之前他以雪山派长老之尊,称呼乌图为“先生”,多一半是冲着乌图神族的身份。但现在,在肖九呑心中,乌图的确可以担得起“先生”二字了。
“乌先生,你有什么计策?”肖九呑问道。
“隐身阵。”乌图嘴里蹦出三个字,肖九呑当即会意,两人和“八龙”交待一番之后,身子一旋,双双消失。
乌图和肖九呑合力发动隐身阵,两人身处隐身阵范围中相互可见,但阵外的人看上去,就是一片空气。乌图断定那妖精不通阵法,所以决定用隐身阵探探虚实。
北面那座山峰林木茂密,地势平缓,是绝佳的修炼场所。乌图和肖九呑不大工夫已经来到山腰。正往上走,乌图发现一条荒草中的小路,曲曲折折地绕过斜坡,通向一块陡峭的山崖下面。
乌图对肖九呑打个手势,两人施展出十二分的轻功绝技,半点声响都不发出,几乎贴在草尖上滑行,像水中游鱼一样,慢慢来到山崖斜上方,找个下风头隐蔽起来。
往下五十米有一片空地,空地后边是一个黑黢黢的山洞。山洞左边一道山涧水流下,右边有三株高大的松树,夭矫而立,正好像守门的士兵,给山洞里的主人站岗。这风水布局浑然天成,就算神族洞府宫殿,也不过如此了。
乌图暗叹:“想不到天风岭还有这种格局的宝地,在此修炼,事半功倍!”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肖九呑捏捏他手,乌图侧耳倾听,从远处传来脚步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近,荒草一抖,草丛中闪出一只妖怪!这头妖怪三米有余,浑身长满棕黄色的毛发,身上的衣服是用各种兽皮缝制,倒还算干净整齐。只是这张脸……实在太令人过目难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