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辉回到宿舍,灯没开,宿舍里传来一阵哀乐。这是柳文的随身听播放的音乐,听起来有些凄惨的。其他人都上床了,只有柳文站在窗口,好像很悲伤。白光辉打开灯,“现在就把灯关了,还播放这么悲伤的音乐,你们是不是在做法事?”
柳文说:“这比法事还凄惨。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柳文了,过去的柳文已经死了,现在的柳文应该如何呢?依然已经死了。”
白光辉觉得他在说胡话,“你不是还活着呢?”
柳文说:“不久就死了,现在的柳文将与他的爱情一起死亡。”
白光辉问:“不久是多久?”
柳文说:“大概还有一百年吧。”说到这,柳文捡起一块猪头肉,放在嘴里,“就算是死,也不能饿死。”
白光辉一听这话,笑了,“得了吧,我看你心情还是很好的,要不然怎么想起吃猪头肉呢?”
柳文说:“这是我最后一顿猪头肉,从明天开始,我就绝食,一直等岑兰与我和好为止。”
白光辉佩服柳文的勇气,竟然拿绝食求得岑兰的谅解。“你可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今天有岑兰,明天李兰,想开点。”
柳文眼睛一亮,“死?人生自古谁无死?为爱而死,那是值得的,我情愿这么幸福地死去。”
次日一早,柳文说到做到,真的不吃早饭了。大家在食堂吃早饭,柳文不动筷子。陈笑语见柳文不吃早饭,“你真的不吃了?”
柳文耷拉着脸,“不吃。”
林奇说:“他不吃,拉倒,瞧他这身肥膘,饿个十天八天的,保准没事。”
大家都吃饱了,拿着书本到教室去。柳文跟在后面,没精打采的。
这是柳文有史以来第一次没吃早饭,可是到了第二节课下,他就产生了幻觉。陈笑语趴在那玩游戏,柳文过来,摸着陈笑语的头,“这是猪头肉吧,怎么这么瘦呢?”
陈笑语抬头,“柳文,你往哪里摸?我是陈笑语。”
柳文说:“我很饿,会产生幻觉,以后你离我远一点,要不然我把你当猪头肉啃了。”
这只是柳文饥饿的初级阶段,稍微有点幻觉而已。中午、晚上,柳文还是没吃饭,走路时脚有点发飘。回宿舍,陈中实拿点饼干出来,柳文没动心,眼都不看一眼,爬上床睡觉了。大家以为柳文绝食是说着玩的,可是这一天下来,他真的没吃饭。到了半夜,大家都睡了,柳文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这儿摸摸,那儿摸摸,便摸到陈笑语的床上。陈笑语睡得特别死,有人上了他的床,他都不知道。天快亮的时候,陈笑语觉得脚丫子疼,抬头一看,柳文抱着他脚丫子在啃。
陈笑语踢他一脚,“柳文,你在干什么呢?”
柳文醒了,见自己在陈笑语床上,觉得奇怪,“我怎么爬到你床上了?”
再仔细地瞧,陈笑语的脚趾在他嘴里,脚趾上的皮被他啃掉了。柳文拿开他的脚,连忙说:“好恶心啊。”
陈笑语是有脚气的,脚被他这么啃,虽然有些疼,但舒服很多。柳文连忙下床,拿起牙刷、毛巾,跑到水房去。柳文刷牙,刷了好多遍,嘴里还是有脚臭。回到宿舍,柳文抱怨,“陈笑语,你这脚有多久没洗了?”
陈笑语说:“我是讲究卫生的,经常洗。”
白光辉已经起床,听陈笑语这么说,“你洗过脚吗?”
陈笑语想了想,用不确定的语气说:“好像有吧。”
柳文绝食了一天,第二天有些忍不住,见到馒头,眼睛放光,嘴里说:“这头猪好白呀。”
白光辉说:“你看清楚了再说,这是馒头。赶紧吃饭吧,你再这么饿下去,不要说陈笑语的脚指头遭殃,我们都得担心。”
柳文不明白,“你们担心什么?莫非我会啃你们的脚指头?经过昨晚的教训,我不会犯昨晚那种傻事。现在想想,陈笑语那双脚,真是恶心。”
到第二天晚上,陈笑语不敢裸睡,睡觉时候把鞋子穿上,还对大家说:“我这是全副武装,柳文绝对不会啃我的脚丫子了。”
经过昨晚的事,柳文担心嘴上生脚气。关于这事,他心里没底,所以向白光辉请教,但是又不好意思。白光辉坐在床上看书,柳文套近乎,“你在看书呢,看的是什么书?”
白光辉说:“你离我远一点,嘴上有脚臭。”
柳文说:“不能吧,我都刷了好几次牙了。”
白光辉说:“陈笑语的脚臭,你刷几次就能刷得完的吗?”
柳文不说话,觉得白光辉说话道理。柳文不说话,白光辉又说话了,“你当真绝食到底?”
柳文说:“为了爱情,绝食到底。”
白光辉说:“一般人饿到七天才能死,你能撑到七天吗?”
柳文数数手指头,觉得自己离死还差五天,“天哪,还有五天,那不是比死还难受?”
柳文说:“这样的死法,太难受了,我还是放弃吧。”
柳文下床,趁陈中实不在,把他的箱子拖出来,“陈中实这里肯定有好吃的,我先垫垫肚子。”
可是这次,陈中实箱子里什么吃的都没有。柳文愤愤不平,“陈中实也太抠门了,箱子里怎么连一点吃的都没有?”
陈中实回来了,看样子很开心,一定遇上什么好事。他见柳文翻他的箱子,却没什么反常,站在那,看柳文翻。柳文把箱子推到床面,见陈中实看他,还带着抱怨地说:“你这箱子里怎么没吃的?”
陈中实说:“你翻我箱子,怎么还有理了?你自己不是说要绝食了吗?”
柳文说:“我……我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陈中实说:“为了爱情,这点苦都受不了,我看你对岑兰不是真心的。”
柳文说:“我现在想通了,不能为了爱情绝食,先得好好地活着。”
陈中实见柳文想开了,很高兴,“你能想开就好,我枕头下还有吃的,你拿去吃吧。”
柳文听他这么一说,马上拿开陈中实的枕头,“你怎么不早说?”
可是陈中实枕头下什么也没有。柳文说:“陈中实,你骗我。”
陈中实觉得奇怪,“我明明是放在枕头下面的,怎么不见了?”
一个饥饿的人,在这时候脑子转得很快。柳文想到一个人,——林奇,一定是这家伙拿的。柳文掀开林奇的被窝,被窝里真有吃的,而且就是陈中实的。柳文刚要拿东西吃,林奇回来了,马上说:“你怎么拿我的东西?”
柳文耍无赖,“你能让这些东西叫你一声爹吗?”
林奇不是陈笑语,这家伙猴精,换了语气说话,“你不是为爱情绝食了吗?”
柳文说:“我在爱情面前妥协了。”
林奇说:“不能吧,爱情是伟大的,你可不能因为吃的,而玷污了你和岑兰之间纯真的爱情,把东西给我,继续绝食。”之后林奇继续说:“你要是吃了,肯定会后悔的。”
柳文表示不后悔,林奇说:“那好,本来我不想说的,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刚才我听说,岑兰与陈笑语好上了。”
柳文不信,林奇说:“你不信,那你到窗户这么来,你就看到你不该看到的一切。”
柳文来到窗户边,见岑兰、陈笑语在一起,他们正在操场那边打羽毛球。柳文愤愤不平,“这对狗男女。”
柳文顿时没胃口,把吃的扔给林奇,“给你,从今天开始,老子真的绝食了。”
自从柳文绝食之后,心情一直不好,经常一个人对着窗户发呆,还经常地念几句爱情独白,“回来吧,我依然爱你,可是所以的语言显得这么无力。我又想干脆把你忘记,可是我不能欺骗自己。”柳文这几句独白,其实源于《想说爱你不容易》歌曲里的台词,后来在宿舍里传开了。陈中实也学柳文,想赵明的时候,会说:“回来吧,我依然爱你。”他望着窗外,目光呆滞。林奇曾经笑话他,说他进行爱情独白的时候,神情与祥林嫂有几分神似,不像柳文,悲伤之中还有几分喜剧感。陈中实不喜欢林奇这么说他,还用柳文的口吻说:“别玷污我和赵明之间纯真的爱情。”说完,他也不笑,拿着扫帚,在宿舍里打扫卫生。
柳文到底是柳文,他没熬过七天的死亡期,终于向猪头肉妥协。一次买了三斤,十个肉包子,一次吃完。吃完之后,他竟然向大家表示,为了爱情,他还得绝食。关于他的绝食,没人再相信他了。现在柳文见到陈笑语,就像见到仇人似的,怎么瞧,彼此都觉得不顺眼,就像《阿Q正传》里的阿Q与小D一样。柳文在镜子前折腾他乱蓬蓬的头发,陈笑语就笑话他,“你还捣腾什么呢?就跟乌鸦尾巴似的,还不如叫你‘乌鸦神尾大使’呢。”
柳文回过头,第一次听到“乌鸦神尾大使”这个词,问:“你说什么?谁是乌鸦神尾大使?”
陈笑语说:“当然是你了。”
柳文说:“我看你跟吸大烟似的,尖嘴猴腮的,还不如叫你‘骨感猴真君’呢。”
陈笑语说:“行,你叫我骨感猴真君,我接受,反正我现在有人疼,无所谓。”
陈笑语这话一说,柳文就上火,“滚,老子这两天没吃饭,等有力气了,一定收拾你。”
陈笑语哼了一声,说了一句让柳文发疯的话,“我跟你说,我和我女朋友已经有了进一步的发展,你想不想听啊?”
柳文忍不住了,抓住陈笑语的衣服,“你……你跟她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陈笑语说:“能到什么地步?按照你的智商,能想不出来?”说完嘿嘿一笑。
他这笑声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柳文推开他,指着他的鼻子,说:“你这人无耻,我柳文怎么认识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陈笑语说:“怎么了?你能有爱情,我就不能有爱情吗?再说了,是她主动跟我好的,我可是被逼的。”
陈笑语说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柳文抓住陈笑语的头发,两人扭打在一起。你进三步,我退三步。你退三步,我进三步,双方僵持不下。柳文说:“你松开。”
陈笑语说:“你不松,我就不松。”
柳文好几天没吃饭,少了力气,还是松开了。陈笑语说:“至于吗?我谈恋爱了,你就不高兴。那你谈恋爱的时候,我什么时候不高兴了?”
柳文说:“这能一样吗?岑兰跟我分了,你就趁虚而入,你说你地道吗?”
陈笑语说:“我知道朋友妻不可戏的道理,我会与岑兰好吗?你想哪里去了?”
柳文说:“那你刚才不是说和她发展更进一步了吗?”
陈笑语说:“你以为我一定要和岑兰好吗?我就不能和别的女孩好吗?我跟你说,我的女朋友不是岑兰,而是我新认识的女网友。”
柳文听明白了,原来陈笑语说的那个“她”不是岑兰,连忙笑了,“其实,你和岑兰好了,我也无所谓。”
陈笑语露出鄙夷的神色,“刚才见你像发情的公牛,现在倒装得像没事人一样。我跟你说,前两天我和岑兰打羽毛球的时候,还给你说好话了。”
柳文错怪了陈笑语,有些不好意思,“笑语哥,刚才我鲁莽了,是我不好。”
陈笑语不理他这一套,“还笑语哥呢?你比我大两个月,除非你叫我笑语爸,兴许我会考虑答应一声。”
柳文说:“去你的,还想占我便宜。”
陈笑语告诉柳文实情,说岑兰知道他绝食,还感动得哭了。柳文不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陈笑语说:“你不信,等白光辉他们回来,你问问他们。我陈笑语可是讲义气的人,即使在猪头肉的诱惑之下,我也不会出卖自己的兄弟。”
放学后,白光辉他们回来了,还给柳文带一盆鸡汤、饭,说这是岑兰带给他的。柳文闻着喷香的鸡汤,连声说:“真好。”
白光辉说:“岑兰让我带给你的,叫你以后不要干傻事,要不然她真的不理你了。”
柳文笑眯眯的,喝着鸡汤,啃着鸡肉,突然唱起来,“爱你一万年,爱你经得起考验。”
陈笑语眼巴巴地瞧着,对柳文说:“你吃完了,给我留点汤呗。”
柳文不是小气之人,把盆推给他,“你吃,我柳文不是小气之人。”
陈笑语刚拿起勺子,柳文又抢过来,“不行,这是岑兰送给我的,这是她的心,我不能与你分享。”
陈笑语眼见好吃的要到嘴边,又被柳文夺回去,不禁咽了一下口水。他顾不了那么多,夺过来,“我管你是不是岑兰的心意,先吃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