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没开学,学校里人很少,大家趁这个时间多出去走走。柳文自然是闲不住的人,换了衣服,哼着曲子出去了。他忘记锁门,兴冲冲地离开宿舍,朝学校大门方向走去。
因为柳文没锁门,宿舍遭贼了。等他回来,宿舍里被人翻得乱七八糟的。柳文心想,“坏了,一定招贼了。”他看了看床底下的麻袋,还好,他的东西没少,——其实他麻袋里只有几件破衣服,还有一些大葱。就算有小偷,他这点东西没人瞧得上。陈中实箱子里的饼干不见了,白光辉的箱子被人打开过。到了下午,白光辉从外面回来,见到宿舍这样子,问:“柳文,这宿舍怎么乱成这样子?”
柳文说:“我们宿舍遭贼了,你赶紧看看,少了什么东西。”白光辉翻了翻箱子,没发现箱子里少了什么。
陈中实买了很多东西回来,大包小包的,差不多把他想到的都买回来。进宿舍,陈中实扔给柳文一包,“柳文,这是给你的。”
柳文接过来,惊讶地问:“你这是送给我的?”
陈中实说:“是啊,里面是衣服,你穿穿看,合不合身?”
柳文觉得他反常,以前吃他点东西,他能跟你拼命,现在这么大方,其中一定有诈。
柳文说:“无功不受禄,陈中实,你说说看,你送我衣服,是不是想要我给你做什么事?”
陈中实说:“都是兄弟,能要你做什么事?”
柳文想想也是,除了一身肉之外,他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柳文以为陈中实给他买新衣服了,马上拿出一件穿上,对着镜子一瞧,发觉不对劲。这是道士服,土黄色的,袖口都破了。
柳文说:“陈中实,这是什么衣服?我穿这个出去,别人还不笑话我?”
陈中实抬头看了看,“挺好的,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
柳文把衣服脱了,扔给陈中实,“要穿你穿去,反正我不穿。”
陈中实拿着衣服,“你别小瞧这道士服,布料可是纯棉的,你不穿也行,我给陈笑语,他穿这个指定好看。”
柳文从包里又翻出一件,是和尚穿的衣服。“陈中实,你是不是想让我出家怎么的?这不是和尚穿的衣服吗?”
陈中实说:“你别挑三拣四的,这也是纯棉的,好材料。你那包里还有和尚穿的鞋子、裤子呢,穿起来精神。”
柳文觉得陈中实真逗,不知道他从那里弄来的。
柳文没要,陈中实说:“你不要,我要,这些是好东西,我还舍不得给呢。”
陈中实给白光辉一包东西,里面的东西挺沉的。白光辉以为包里是砚台什么的,“你给我正好,我想跟吴群学写毛笔字。”可是打开包一看,原来是和尚用的木鱼。
白光辉说:“我又不是和尚,你给我木鱼干什么?”
陈中实说:“这是好东西,你瞧瞧,这木料好,敲起来声音清脆。你要是不喜欢,每天敲一敲,就当欣赏音乐好了。”
陈中实见白光辉、柳文都不要,着急了,“你们不收,我这心愿不能了。我跟你们说,你们要是不收下,以后兄弟就没得做了。”
见陈中实生气,白光辉把送给他的东西扔在床下。柳文也把东西扔在床下。陈中实说:“这些都是神圣的东西,不能放床下。”他弯腰,又把那两样东西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陈中实之所以有这样的反常,是因为他在街上遇到一个人。
他在街上转悠,不知不觉转到青山公园,——公园靠近青山寺,那里游玩的人比较多。陈中实在公园的椅子上坐下,突然想起赵明来。想到赵明,陈中实就觉得自己心里堵得慌。赵明一直对他不理不睬的,甚至对他送的零食嗤之以鼻。不过在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赵明终于给他好脸色,还朝他笑了笑。陈中实是痴情之人,见赵明对着他笑的时候,难免会想入非非的。
陈中实过完春节,在家里坐不住,马上就回学校,因为只有到了学校,他才有可能见到赵明,哪怕赵明不在,他觉得心里不会空虚。前几天晚上,陈中实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赵明了。赵明穿着粉色衣服,轻飘飘地来到他面前,还说:“中实,我是赵明,你喜欢我吗?”陈中实不停地点头,伸手去抓他。可是赵明微微一笑,转身跑开。陈中实在梦中不停地追,可是追不上。每次快抓到她衣服,赵明就跑远了。陈中实大叫,“赵明,你等等我。”赵明在前面边跑,边回头朝他笑,“中实,你快追我呀。”陈中实跑着跑着,不小心掉到河里。他不会游泳,水快淹没到他脖子,不停地用手扑打水面。“赵明,救我啊。”赵明停下脚步,站在桥上看着他,突然哭了。陈中实在梦中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心像一块炽热的石头,冒着烟。陈中实在梦中哭了,哭得很伤心。后来他觉得自己好像没死,因为他听见赵明的哭声。等他醒来,赵明在他身边,不停地呼唤他的名字。陈中实抓她冰凉的手,“赵明,我还活着吗?”赵明抱着他的头,哭着说:“中实,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陈中实露出幸福的笑容,“好,明明,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陈中实是很开心的,但是又担心赵明会离开他。赵明在他梦里说:“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陈中实在这时候很想回家,站起来,“明明,我陈中实一辈子对你好。”赵明感动地说:“真的吗?”陈中实说:“是的,我和柳文不一样,他就是个夯货。”赵明说:“柳文对岑兰挺不错的,我要你像柳文那样爱岑兰,好不好?”陈中实说:“好。”赵明说:“我听说岑兰是狮子,她会吼叫的。我像狮子那样吼叫,你不怕吗?”陈中实说:“我不怕,其实我对狮子是有感情的。”赵明听他这么一说,有些醋意,“你喜欢狮子?这么说你喜欢岑兰了?”陈中实连忙解释,“不是的,我不喜欢她,只喜欢你。”赵明还是生气,突然吼叫起来。赵明不见了,他眼前是一头狮子。陈中实大叫起来,翻了一个身,从床上摔下来,头碰到水泥地上。陈中实醒了,发现他做了一个梦。
陈中实还在想赵明,这时有人叫他。陈中实抬头,没见到周围有什么熟悉的人。
“小伙子,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有个人坐在他斜对面。那人精瘦的,比陈笑语还瘦,脸色蜡黄,小眼珠黑亮。眼珠不转时候,跟他相似,转的时候证明他是个活物。他穿着道士服,看起来有点像道士。不过那人不是道士,而是给人算命的。
陈中实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你找我有什么事?”
“看你的面相,我知道你为情所困。”那人瞧了瞧陈中实忧郁的脸色。
“你是怎么知道的?”陈中实吃了一惊。
那人说:“我就是吃这一行饭的,怎么不知道?你把手给我,给你看看手相。”
陈中实对算命之事向来不信,嘴上说:“我不信这个的。”说是这么说,他还是把手伸过去。
那人装模作样的,看了看陈中实的手,大声说:“你有福贵之命,人中龙凤。不瞒你说,我给人算命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大富大贵的人,我问一下,你家在哪里?”
陈中实如实告诉他,“我家在镇江。”
那人小声地对陈中实说:“我知道你家在镇江的,你信不?”
“你知道?”
“我不仅知道你家在镇江,还知道你前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那人说得越来越玄乎。“你的前世在宋朝,准确地说在北宋,而且你还有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朋友。你那个朋友在中国文学史上是个扛鼎人物。”
陈中实听了他的话,顿时来了兴趣,“请问他是谁呢?”
那人不说,摇摇头,“天机不可泄露,我要是说出来,老天会折我的阳寿。”
陈中实微微一笑,“你不说,那我走了。我看你就是骗人的。”
那人见陈中实要走,抓住他的手,“别急嘛,我的话还没说完。瞧你这样子,你真对不起你的那个前世。既然我们遇上了,那就说明我们俩是有缘的。这样吧,今天我还没开张,你就意思一下,给点算卦钱,我给你好好算一算,如何?”
“给多少钱?”
“三五十不嫌少,一两百不嫌多,就看你自己了。”
陈中实被他花言巧语给蒙骗了,给他一百块钱。那人把钱揣在口袋里,干笑几声,“我看你是诚心诚意的,好,我给你算一算。”
那人闭上眼,口里念念有词,陈中实没听懂,不过听到这样几句话,“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这是苏东坡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陈中实连忙说:“我听出来了,这是苏东坡的词,莫非我的前世是他?”
那人摇摇头,“不是,他是最好的朋友。”
陈中实暗自高兴,就算他的前世不是苏东坡,但是能和苏东坡成为好友的人,那也是不简单的人物。“你快说,我的前世是谁?”
那人睁开眼,露出狡黠的笑容,“你听好了,你的前世也是了不起的人,他是有身份的人,用现在人的话讲,他就是总经理。”
陈中实着急了,“别卖关子了,快说。”
那人说:“他是金山寺的方丈,叫佛印。”
“啊?”陈中实感到意外,“照你这么说,我的前世是个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