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琢磨着他们应该是有办法从网上得到我的信息，强哥，你知道吗，这房子没有租多久人就找上来了。”

“我知道啊，现在网络信息这么发达。”想到自己那被卖的满天飞的个人隐私，程自怡就觉得凡是跟网络沾上了边，那所谓的隐私就是个屁。

“这折腾来折腾去，我TM早就身无分文了，我已经不想发大财了，我就想找口饭吃，顺便给我妹妹找口饭吃，要是可以，我还是想让她继续读书。”

“那你干啥不好，你偷东西又算个什么？”

“算个什么？后来是……，我都准备住桥洞了，有人来收留了我和妹妹，让我们给他工作，他预支了一小笔钱给我们，而且给我们找了一个地方安顿下来，当然了，这些所有的东西得用日后工作赚的钱来还。”

“然后你就开始当小偷了？”

“没有！当时没有！那人就带我们去到处转转，看看干活的收成。”

“那再然后，你就当贼了？”

“其实……我也不想，我谢谢他，也给他说了，我以后打工来还钱。”

“那你去打工啊？挣得少归少，那至少也是堂堂正正啊！你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呢？”

“我没的选！”

此时徐为民抬着头，用他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程自怡的眼睛。

如果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两扇窗户里住户的相互交流，就靠的是那连成一线的视线。

“虎……，他说要么跟着他干，要么就把我们交给催债的公司自生自灭。这是第三次，这是最后一次了，你知道他们给我妹妹安排的什么工作，去KTV里当公主，还是些别的什么？他们会想办法拿到那三十万，甚至更多。”

“报警吧……”

“不报警我还可以照看我妹妹，还可以抽空回去看看奶奶，报了警我万一要是蹲了大牢，她们俩咋办？”

“好吧，好吧，菜要冷了，菜要冷了，我们先吃饭，先吃饭。”

看着徐为民那一幅“你不知他人疾苦的模样”，程自怡总算是松了口，大家先吃饭，先吃饭。

一大盆饭，两三个菜，程自怡还能够比较斯文的吃着，饿急了的徐为民则直接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其实，对于徐为民的故事，程自怡在持同情之外，依旧保持那种谨慎与怀疑。

如果程自怡不知道徐为民还有小偷这一重身份，这番生动的故事还能够打动他，若是再加上他下水救人这一英勇壮举，程自怡一定会彻底的相信这陌生人的话语，甚至还会给他一个生活艰辛、不忘初心的头衔。

可惜他毕竟是偷了自己的手机，还算是将自己给揍了一顿，想要对他敞开心扉，放下戒备——难，十分之难。

不过如果真如徐为民所言，他当小偷呢，确实有一点被“逼上梁山”的感觉，但是与程自怡内心中想要的那个答案又有一点不一样。

所以，程自怡想要什么答案呢？是“侠盗罗宾汉”？还是“侠盗佐罗”？又或者是那一群水浒传中替天行道齐聚一堂的“好汉”。

就他徐为民还侠盗呢？还好汉呢？不过是一个不想为自己一时冲动负起责任的小孩罢了。

善与恶，出现在一个小孩身上不值得稀奇。

程自怡本来还在腹中酝酿了一番说教，他总觉得，自己可以教化这个行为不端，但是内心不坏的人，可是听着他说的那些故事，程自怡的满腹经纶就像是一摊浆糊。

“何不食肉糜”，也许程自怡有千般的理由来指责徐为民的偷窃行为，但是若是把自己放在这个故事之中，自己会不会做的更糟呢？

但凡有什么校园霸凌的事件出现，程自怡都恨不得将那些施暴的人施加重刑，而群情激奋的群众们也在网上激扬文字，他们在那一刻化身为受害者的亲戚朋友，想着如何处死那些作恶的小恶魔，但是事情要是真的降临到他们身边，他们又会怎么做呢？找警察的麻烦，找学校的麻烦，将事情诉诸于法律法规——这一种最安全，最合理的方法

徐为民做了大多数人不敢做的事情，他用暴力制裁暴力，将那咸猪手彻底的打断，打的露出骨头。

他的悲剧根源还是——穷啊！

但凡他家有权有势一点，他也不至于沦落到身负巨额债务，还被人威胁拿妹妹去抵债的境地。

“再来一碗。”

“喂？你给我留点菜好吧？”

“对不起，我太饿了……那把盘子里的油倒给我吧，我拌饭吃！”

挺大一盆饭，两人没几下就分了个干净。

别看徐为民人不胖，那吃起来可是跟个挖掘机一样，一碗饭刨着刨着就没了。

“你要不要给你妹妹打包一点回去？”

“没事，我给了她十元，晚饭还是够吃了。”

“所以你真的没钱？”

“真的，最后的十元，要是明天还没得收入，我就去超市偷泡面给她吃。”

偷泡面么……比起去网吧偷耳机还要低级的要求呢，只是按照徐为民的职业来看，这可不是随便说说，而是他真的会这么去做。

眼看那第二盆饭也已经被吃了个七七八八，程自怡想在这场饭局结束前给徐为民说一些事情。

是那无聊的说教？肯定不是。不过既然自己的所有说辞都可能显得苍白无力，又或者是单纯的依靠自己那拙劣的语言并不能打动人心，程自怡收起了那教导主任般经纶，只是简单的问一些问题。

“你，以后打算继续干这一行吗？”

徐为民慢慢点了点头。

“不打算浪子回头？”

“还清了欠虎……欠的钱，等到妹妹嫁人，我就从良。”

“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回到正常的生活吗？”

此时是程自怡用他的双眼盯着徐为民的双眼。

“这是形式所迫，你以为我想吗？”

以后徐为民会从良吗？不知道，至少从那双眼睛里，程自怡看到了徐为民的灵魂，此时的他坚信自己在还清了“那个人”的债务之后，等到她妹妹嫁人之后，他就会脱离这个不被人待见的行业，用自己的双手耕耘自己的天地，用自己的血汗浇灌自己庄稼。

至于结果——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那是鬼与神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