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他是被一阵民歌号子的声音给吵醒的。
作为把村头的第二家,村子里的乡亲们早早地起来下田,万夫家是必经之路。
他们这样做也不是故意在刁难万夫,一是见万夫对耕种不上心,在提醒他,二则是因为村里只有一具计时器,就是在里正家门口摆着的浮力计时器。
村里的更夫每天都要盯着时间,然后给村民们传达着精准的时间信息。虽然有经验的村民都会看天色来分辨时间,但总没有滴漏来得准确。
为了避免有人因为没听到更夫的报时,睡了懒觉,误了农时。他们就在去田埂的路上,不断地高歌着号子,提醒着大家还下田了,也是一种娱乐方式。
万夫但是没什么,每天都有这么一出,早就形成生物钟了。
就是苦了兰河阳了,刚来第一天,就被人搅乱清梦。
无奈地顶着两个水肿的大眼泡子起床,他出门就看见了正在刷牙的万夫。
看见万夫手里地东西,他心中微讶:‘原来这里已经出现了牙刷这种洁具的雏形了。’
是的,万夫手里的异界版牙刷,是从木柄后面直接贯穿过去的,而不是挖洞埋毛。
想想也是,这边出现了机关术这种像极了原始工业的技术,能有这些造物,也是说得通的,就是不知道他们的机关术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以昨晚万夫对于精致座钟表现出来的高度兴趣,不难看出,他们应该还没发展到动力革命的地步,只能靠人力,所以才会对这种精密器械感兴趣。
正好身边有头肥羊,今天一定要进一步地观察观察,可不能在进城之后,把谎言给戳破了。
“你们管这东西叫什么?”
兰河阳指着他手里的牙刷饶有兴趣地问道。
“你说这个?”
万夫嘴里含着一口水,有些含混不清地问道。
好不容易才漱了一下,却一口给咽进了肚子里。
“……”
河阳适时地表现出一丝惊讶,实际上他心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
“漱口水怎么被你喝了?”
“都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又没有毒,怎么就不能喝了?”
万夫有些少见多怪地说道。
“你不觉得这些口腔里的废物跟我们……身体的某些排泄物没什么区别吗?”
兰河阳已经充分了解到这些机关师的心理了,如果你事事都附和他,那他最多当你是熟人,但如果你总能拿出让他们感兴趣的东西,或是想法,让他们的大脑飞速地运转起来,那一定会被当成知己的,最少也是座上宾。
“那照你这么说,岂不是我们嘴里时时刻刻都吃着x了。”
万夫也不知是因为民风的问题,还是释放了内心的自我,本来有点儿小自闭人设的他,忽然变得有些荤素不忌起来,有什么说什么,这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不过兰河阳自己也不是什么小清新,作为老司机本机的他自然不会觉得整段垮掉,接不下去。
只是想到,他们大概是因为没有作为润滑剂的牙膏,所以才会觉得把漱口水咽下去没什么,如果让他们尝试了现代牙膏的酸爽,他们会不会把三年前咽下去的漱口水都给哕出来。
只可惜,牙膏的配方不在他记录范围之内,他最多只背诵了些使用珍珠犀角等珍奇异物调配出来的宫廷秘方,显然这不是寡国小民能够接受的。
亦或是用碳酸钙和一些兽骨粉混合而成的贵族版牙粉,这个造价也不是能作为推广的日用品的价格。
不如,直接让他用盐水吧,每天一小点儿盐应该是能接受的。如果是盐水的话,那万夫每天刷完牙习惯性地咽下漱口水……咦,画面很是感人。
说不定他会感激涕零的,嘿嘿。
说到牙刷,兰河阳忽然想起,自己在离开上一个世界的时候,貌似没有教鹿氏族“晨嚼齿木”啊,真想去把这个遗憾给补上,可惜他再也不想感受一次落入大海的感觉了,万一飘到了其他地方,那岂不是把自己给交代进去了。
“……大兄,大兄,你还好吗?”
思维发散起来的兰河阳忽然感觉手背一疼,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万夫掐了一下。
话说他们这儿的人发展都这么快的吗,只认识一晚上,就可以有身体接触了?
河阳不得其解,不过也没太当回事,就连牙粉或是沾盐的事情都被他丢到一边了。
“对了,你们管这东西叫‘尾牙’?”
他过渡地问道。
托精神得到小部分掌控的福,哪怕在肉体状态下,他没办法将自己比星球还庞大的精神力释放出来,也可以享受到一丝福利,那就是在他愣神的时候,身体会自动接受外界传递过来的信息,无论是语言还是画面,亦或是遭遇危险的示警,都在其中。
所以这个时候他只要稍微调用一下自己的记忆就好了。
跟脑子里如同星辰般浩瀚的精神力本源比起来,他目前能够调用的部分简直比太平洋里的一滴水还不值一提,但好歹算是迈出万里长征第一步了。
总有一天,他会不断地提升自己的身体素质,到达能够匹配精神的程度,在可控范围内让自己脑子里压抑已久的力量好好地撒个欢儿。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越来越喜欢愣神了,甚至让他觉得有些失控。
至少目前还没出现什么状况。
“这上面的鬃毛取自于大漠牙狼的尾毛,又是用来清洁牙齿的东西,所以叫‘尾牙’。”
万夫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在你们那边叫什么?”
兰河阳装作思考的样子,然后侃侃而谈:“这个说法就有些多了。在我家乡,它叫牙刷。有的地方相信有牙齿的神灵,所以叫齿敬。还有的地方,他们不用这毛毛,而是取一种名为‘柳树’的树枝浸泡一晚,然后第二天起来,直接放进嘴里嚼,用木丝来清洁牙齿,固有‘晨嚼齿木’的说法。”
万夫不知不觉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低着头,一脸受教的表情倾听着,然后感叹道:“大兄这些年真的是走过不少地方啊,这些事情我基本都没听说过。晨嚼齿木,有理,有理。”
‘你们这儿又没有互联网,天天宅在家里死读书,能知道些什么……’
兰河阳懒得吐槽他,而是笑着迈进了堂屋。
这一眼,就牢牢勾住了他穷极无聊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