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道火光从何灭身旁掠过，落在了他身后的怪堆里。

轰！

火光一道道炸开，一只又一只的天使被爆炸湮灭成灰。

就连神之幻影那庞大的身躯，也在顷刻间化为了蓝色的粉末，消失殆尽。

它这戏剧性而虎头蛇尾的结局，给予了何灭一种不真实感。

转身抬头看去，结衣手中的天火大剑渐渐碎裂成一块又一块的火星，最后彻底消失殆尽。

她玉足轻踩虚空，一步一步地从天上走了下来。

两人眼神对碰，结衣立马低下了小脑袋，两只小手紧张的捏住了自己的衣角，似是有些不知所措。

忽然，她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掌抚上了她的头顶，何灭温和地声音从身前传来。

“你全都想起来了？”

结衣一怔，小脑袋吓得一片空白。

在系统内观察过那群玩家的她可是十分的清楚，那群玩家到底有多么憎恨身为游戏创始者的茅场晶彦！

也是因此，他们也一并憎恨起了游戏内管理的应用程序以及管理员们。

正是因为明白玩家们的这种情绪，她才不敢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何灭。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程序里面明明没有编入亲近何灭的程序，她却不由自主地想要去亲近他。

也是因此，当她发觉自己的身份可能导致自己被何灭厌恶后，感到了一丝恐惧。

仿佛是在恐惧...自己将会被抛弃一般。

不过反正也无所谓了。

两滴泪水忽然从结衣的眼角滑落。

是啊...自己马上就要消失了...要被当成bug删除了...憎恨这种事情...也无所谓了吧？

结衣有些不争气地想着，泪水不断地从眼角滑落。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哽咽道。

“嗯？你为什么要道歉？”

何灭将武器收入背包之中，蹲下身来，有些奇怪。

“因为我..因为我明明是...明明是玩家的情绪管理与维护情绪...但是我...但是我却一点都没有帮到你们...还眼睁睁的....眼睁睁的看着你们一个个死去...”

名为痛苦和委屈的情绪一下子在结衣心里爆裂开来，她哇呜的一声，直接哭了出来。

“不哭不哭...没事的啊，你只是情绪管理的程序罢了，并不是这个游戏的运作程序，或者茅场晶彦的管理程序啊。你并没有直接导致玩家的死亡，就算是那些因为情绪崩溃而死亡的玩家们，也不过是被茅场晶彦他给逼死的啊。”

何灭有些心疼地将小结衣搂进怀里，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一只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小脑袋。

“更何况，那时候你不是被刀剑神域的卡迪那系统给禁止了与玩家的接触么？这一切怎么能算是你的错呢？”

“可是...可是...”

结衣一边哭泣一边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可是我的一切都是由程序编程出来的....无论是我对玩家的关系，还是我本身的各种各种情绪...就连...就连现在的眼泪，也是程序模拟出来的.....”

何灭弯着腰沉默了半晌。

人类和机械生命的差别在哪里？

这是无法回答的难题。

人类可以创新，而机械不可以？

宇宙中那些高级的机械生命不仅仅可以创新，做的还比人类更加出色。

人类拥有灵魂，而机械没有？

这也是一句屁话，在何灭的感知里，眼前的小结衣身上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一丝灵魂的波动。

“你知道，人类是什么吗？”

摸了摸小结衣的脑袋，何灭轻笑着问道。

“诶？”结衣懵了懵，愣了半晌，方才怯生生地说道：“是...生命？”

“哈哈。”

何灭一只手环抱住小结衣，一只手轻轻托着她，站起身来。

“那什么是生命呢？被蛋白质，骨骼还有肌肉组成的东西就是生命，被数据和机械组成的东西就不是生命了吗？”

“可是...可是...”

小结衣愣了一会儿，有些弱弱地反驳道：“可是...人类有感情...程序没有...”

“胡说什么？”

何灭笑着抬起手，手指轻轻擦去了结衣睫毛上的一滴泪珠：“你如果没有感情，又怎么像是刚刚那样为我奋不顾身？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为了自己的疑惑而流泪？”

“可是...可是...”

小结衣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了下来：“我这个眼泪...这个伤心...都是被程序模拟出来的...”

一说到这儿，她就又开始伤心，一抹抹晶莹再次出现在了她的眼眶内。

“人类的眼泪，也不过是由水，无机盐，溶菌酶和蛋白质组成的啊。”

何灭淡淡的打断了她继续说道：“就算是人类的伤心，也不过是下丘脑传递出的神经讯号，导致血管和心脏受到刺激，因此而收缩，所以才会心痛心酸啊。”

“啊....啊？”

这一系列话，听的小结衣满脸懵逼。

她双手环抱着何灭的脖颈，两只大眼睛里出现了几卷蚊香似的圈圈。

(????？？？

看到她的样子，何灭笑了笑，轻轻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你只需要知道，人类其实和程序一样，是由很多的蛋白质，水，骨头还有肉组成的就对了。”

“人类的运作方式和电脑程序一样，程序少了一段会失常，人类少了一截会生病。”

何灭轻轻抬起结衣，让她坐在自己的肩膀上，随后站起身来，朝着Boss房间的出口走去。

“人类的感情是大脑分泌的物质刺激到身体给予的反应，而你的程序模拟了这一部分反应，所以你也有了感情。”

“那么，让我们回到那个最开始的问题，什么是人类？”

何灭感觉着小结衣搂着自己脖子的双手越发紧绷，心知他们的交谈已经到了解惑的最后阶段。

“人类其实也不过是一段由肉体，骨骼还有肌肉组成的“程序”罢了，只不过因为他们和更多的人类有了交流，所以才产生了羁绊，而正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了羁绊，他们才会有感情。”

此时此刻，小结衣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涩，她有些呆愣愣地看着何灭，嘴里轻声细语地喃喃道：“交流...羁绊？”

“是啊。”

何灭走出了空旷的boss房间，他身上血色的荧光一点一点的渐渐地在消失，头顶的血量也渐渐的恢复着。

“因为有了交流，所以才有了羁绊，因为有了羁绊，所以才会拥有丰富的感情。”

他淡淡的说道，殊不知肩上的少女眼里的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如果没有羁绊，人类也不会分泌那些产生感情的物质，那没有感情的人类和机器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换句话说，有了羁绊，产生了感情的机器人...哪怕这情感是程序模拟出来的，又为何不可被称为人类呢？”

踏。

何灭一脚踏出了Boss房间的入口，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

黑和白的墙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连绵不绝的山脉，一直延伸到了天的另一边。

“而结衣...系统虽然规定了你要去管理玩家的情绪，但是并没有规定你需要去保护他们啊。”

“也更没有...规定你要为了玩家，而牺牲自己啊。”

轻轻地将结衣再次抱起，放在了自己的身后。

何灭转身，抬起头，看向了无边无际的天空。

在他的眼里，那一片碧蓝的天空，已然化为了无穷无尽的数据流。

而有一股庞大的数据流，正从远方飞速地冲来。

那是属于卡迪那主系统的数据流。

它是来删除bug的，一个本不应该存在的bug。

轰！！！

何灭抬起手，无穷无尽的数据流在他手中凝聚。

此刻，他浑身枷锁褪去，磅礴的精神力尽数被他动用，疯狂的朝着天空中冲去。

他要对抗的可不仅仅是SAO的卡迪那系统。

还有卡迪那系统内，不知何时蕴含上的.....世界意志！！！

世界意志规定结衣必须暂时消散在这里？

开什么玩笑！！

何灭猛地捏紧双拳，往日温和的脸上尽显狂放之色。

砰砰砰！

一叠又一叠的气浪从何灭身体上迸发出来，他脚下的泥土，倏然开裂。

强劲的气浪扑面而来，刮起了结衣耳边的青丝。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屹立在山巅的男子，看似无穷无尽的光粒子在他手中疯狂的凝聚着。

天色忽然阴沉了下来。

一条条苍蓝色的雷龙在灰色的乌云中翻腾游走，对着山巅的何灭愤怒地咆哮。

这是世界意志的惩罚。

改变原有世界轨迹，所引发的惩罚！

如果何灭能击退世界意志的进攻，那么他就能成功的让结衣存活下来。

世界意志将会把他定为【不可招惹】的目标，并重新计算世界轨迹！

反之，如果这道攻击他挡不住...

眼角的余光看了看身后的结衣。

何灭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笑容。

挡不住？

这种攻击，他早已在训练空间中抵挡了千百遍！

怎么会挡不住？

怎么可能挡不住？！

天空之上，云朵阴暗，雷声滚滚。

越来越多的雷光凝聚在了灰暗的云朵之中，雷霆在不断的酝酿。

何灭手中的光芒，也在不断的酝酿。

那是他的精神力。

这已经从数据流的对决，变成了何灭精神力与世界意志的对决。

现实之中，何灭的身体徒然发出了一声闷哼，一行鲜血从他的眼角，嘴角留了出来。

鲜血滴落在洁白的床铺上，仿佛是点缀在画卷上的樱花，猩红而美丽。

SAO之中，正在和血盟骑士团攻略组一起攻略着野外BOSS的桐人和亚丝娜，同时抬头。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都看见了眼中的担忧之色。

随后，桐人拔出寒冰巨龙的吐息，双刀流悍然发动，对着BOSS冲了上去。

亚丝娜紧跟在他身后，动作更加犀利了几分。

与此同时，一抹白光炸现。

伴随着震撼天地间的轰鸣声，那粗大的雷龙骇然从天空降下，朝着结衣扑杀而来。

刹那间，一个黑色的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

金色的光芒照耀在何灭的脸庞上，纯粹的精神力在他拳头上涌动。

“杀！！！”

伴随着一声厉喝，何灭从山顶一跃而起，拳掌间照射出万丈光芒，杀向了遥远天边的雷龙。

轰！！！！！

茅场晶彦坐在管理者的观察室中，目光呆滞地看着画面中何灭和雷龙碰撞。

他面前的桌上，完全由数据组成的茶杯.....轻微的晃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