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鸟语花香,绿树成荫,令人心旷神怡。
督察部办公室窗外的露台上,几朵鲜花在阳光的沐浴下,随着和熙的春风,似笑非笑地摇来摆去。尤智能来到督察部坐在郑朝阳旁边,由他动口,郑朝阳动手,用三十多分钟,在电脑上修改完成了一份集团公司的文件稿。循着窗外鲜花的芬芳,尤智能走到露台上,默默地欣赏了好几分钟。
一个小时后,尤智能拿着一张歌单,再次走进督察部,说:“杜松林,刚才在露台上看花来了兴趣,为荣光写了这么首歌,连词带曲,你给看看,斧正斧正。”
杜松林在东北当兵的时候,是师部文工队的演员,吹拉弹唱都能来上几下,退伍后被安置在米西文化馆当副馆长,后来辞职下海,由于不善经商,亏了本,荣光最近把他聘来,正是为了发挥他的特长。
“哇,尤总真是多才多艺呀,一会儿功夫就创作了一首《荣光人之歌》。”听杜松林这么一说,郑朝阳和金玉林也都凑了过来,三个人六只眼睛盯在稿纸上,异口同声地念了起来:
我们是幸运的荣光人,
改革开放伟大时代造就我们,
从小到大,
从弱到强,
几多成败,
一路风尘一路歌。
我们是豪迈的荣光人,
改革开放伟大时代陶冶我们,
团结奋进,
艰苦奋斗,
牢记宗旨,
服务社会建功勋。
我们是光荣的荣光人,
改革开放伟大时代呼唤我们,
强化管理,
苦练内功,
不断创新,
与时俱进永不停。
“老杜,唱一唱。”郑朝阳说。
杜松林打着拍子把曲子哼了两遍,然后再把第一段给唱了出来。
金玉林感叹:“好歌,进行曲速度,好听也好唱,适合团队唱。”
杜松林问:“尤总,作为歌曲,这不是您的处女作吧?”
“当战士时,每年都要在部队业余演出队干三四个月,我是创作组的组长,作过一些,有歌曲也有舞曲还作过组歌,也在部队驻地收集整理过一些民族民间歌曲和舞曲。音乐创作和演出,纯属业余爱好。”
“尤总,我提个建议,把这首《荣光人之歌》录制出来,作为我们荣光的厂歌。”杜松林说。
“如果录制,包括演唱、演奏、制作加在一起,得花多少钱?”尤智能问。
杜松林回答:“据我所知,如果交给专业乐团作,包括创作在内,一首歌曲大约是十二万元,其中歌曲创作费八万左右,录制费四万左右。”
“创作费不存在,但四万元的录制费也不是个小数,目前企业资金困难,放一放再说吧。”
两天后,杜松林通过电脑制作,把曲子录了出来。星期六上午,杜松林和集团工会的同事一起,从荣光集团的员工中请来了四男四女八名业余歌手,在会议室里完成了录音合成。集团工会还打算组织全集团员工学唱《荣光人之歌》,春节联欢晚会时,把它列为集团总部和各公司的必唱曲目。
方奇石也喜欢唱歌,按他本人的说法,当知青的时候,为了躲避繁重的农活,还曾经想方设法挤进公社组织的文艺宣传队,可尤智能把《荣光人之歌》歌单递到方奇石手上时,他看了一眼歌名,说了声“早了”二字,便把它放在了一边。
尤智能说:“方总,企业的厂歌同部队的军旅歌曲一样,主要用于鼓舞士气。早在井岗山时期,红军就有自己的军旅歌曲。”
“这个,我知道,不说了。”方奇石说。
尤智能想,唱《荣光人之歌》早了,那就把它的旋律作为背景音乐,配上几句介绍荣光的词儿,录制出来作为全集团管理人员的手机彩铃,既可鼓舞士气,又可宣传荣光。
第二天,尤智能把无线通信米西区公司的聂经理约到办公室,谈了他的想法,可聂经理说无线通信公司没有集团彩铃这项业务,尤智能说:“客户的需求就是你们的业务,你区公司可以向市公司提出,如果市公司定不了,再由市公司向省公司提出嘛,你们的上级只要认识到是一项新的业务,不可能不做。”
一周后,聂经理告诉尤智能:“经逐级上报,省公司同意将荣光集团作为制作和使用集团彩铃的第一个试点单位。”
荣光彩铃录制完成后报给方奇石审听时,方奇石听说背景音乐是尤智能创作的《荣光人之歌》,当即表态“算了”。
就这样,《荣光人之歌》及其荣光彩铃都被关了禁闭。
连尤智能都没想到的是,从此,无线通信公司在媒体上铺天盖地地打起了推广集团彩铃的商业广告,仅集团彩铃业务这一块,就使得无线通信财源滚滚。知道这一过程的杜松林,同聂经理开玩笑说:“要是我们尤总当初给你们签份策划合同,真不知你们该付给我们尤总多少策划费呢?”
工会打算组织全集团员工唱《荣光人之歌》的计划落空后,希望尤智能利用工作之余创作一个小品剧本,提前为全集团迎春晚会做准备。
对工会的要求,尤智能只答应考虑一下,没有爽快答应的原因,除了担心员工对小品的表演能力达不到外,更为主要的是,他对文艺创作的酸甜苦辣感受颇深。
二十年前,也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尤智能写了个短篇,名叫《扭曲的爱》。小说的故事梗概是,一位在边疆任教的女教师很想调回她的鱼米之乡,于是在一次参加拥军慰问活动时,主动结识了某汽车团的一位副连长老乡,并与之相恋,企图结婚后通过丈夫退役转业而随调故乡。一位骆姓领导到基层蹲点,对这位漂亮的女教师产生了想法,承诺在两年内把她调回她的故乡。女教师同副连长分了手。分手时,女教师感叹,“美丽的边疆,很快就要同你拜拜了。”骆姓领导是一位退伍老兵,在一次战斗中,一位丧偶的战友不幸中弹,阵亡前把儿子托给了他。眼下,烈士的遗孤已经长大,成长为干部。事情败露后,女教师再次给副连长写信,希望恢复恋爱关系。副连长并不知道女教师与骆姓领导之间发生的事,但面对她分了手又恳求恢复恋爱的来信,一时不知所措,陷入了茫然之中……
小说在《雪域文学》上发表后不久,遇上查问题作品。一天下午,责任编辑打电话告诉尤智能:“有关部门从近两年发表的作品中,挑选了三个存在问题的作品,其中有两个是地方作家的,有一个是军队作家的,《扭曲的爱》是其中的一个,待报给上级批准后,在当地报纸上有计划地开展对三个作品的批评。”
责任编辑还介绍说:“有关部门的罗主任在会上讲,作家借小说中的人物宣泄对祖国边疆的情绪。
几天后,报纸上陆续刊登了对地方作家的两个作品的批评文章,还没轮到对《扭曲的爱》的批评,上级已要求纠正查问题作品扩大化的错误,尤智能和他《扭曲的爱》运气好,幸免了批评。
是年春节前夕,文联和作协举办联欢会,尤智能请《扭曲的爱》的责任编辑引领,面见了罗主任。身着军服的尤智能来到罗主任跟前,给罗主任行了一个军礼后自我介绍说:“罗主任,我就是尤智能。”
罗主任觉得,尤智能的言行刺激了他。节后的一天晚上,罗主任骑着永久牌自行车来找尤智能谈心。
罗主任说:“如果不交换一下意见,将会影响军政团结和民族团结。”
尤智能说:“罗主任言重了,作为你,并不是什么职务很高的领导,代表不了政,作为我,一个普通军人更代表不了军,你是汉族,我也是汉族,所以我们两个之间有不同意见,还谈不上那么高的高度。”
罗主任说:“小尤同志,我问你,你小说中的那位领导是谁?”
罗主任这一问,把尤智能问明白了许多,尤智能哈哈大笑起来,差点把泪水都笑出来了。
“你笑什么?”
尤智能说:“罗主任,你要不要去问问鲁迅先生,阿Q是谁?”
罗主任听得似懂非懂,拂袖而去。
时过境迁,二十年过去了,但尤智能每当有创作激情甚至是谈起创作,这件事给他留下的记忆总会袭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