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埃德温·风暴之鸦,风暴之鸦号的船长,你有兴趣来我的船上吗?”自称埃德温的男子发出了邀请,他穿着笔挺的黑色长风衣,内衬衣的领角被一丝不苟地折好,服帖地贴合在脖子上,脚踩一双钢底长筒皮靴,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
哈娜和老罗伯特对视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惊讶。
“请问,为什么您要邀请我的女儿到您的船上呢?”老罗伯特眯起眼睛质问埃德温,毕竟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刚逃过一劫,又要遭到别人的祸害。
埃德温·风暴之鸦从容地鞠了一躬,接着开口道:“不用担心,我对没长开的小姑娘没兴趣。”
无视了瘪着嘴的哈娜,他接着说道:“她临危时的英勇打动了我。”
他又笑了笑,“而命运,总是会眷顾英勇的人。怎么样?你继续呆在D岛的话,虽然在这不会有危险,但是出行势必会遭到不测。像你这样年龄的姑娘,想必是不可能不出门的。”
是实话,哈娜心里暗道,最近的半年,自己将D岛大大小小的街道逛了个遍,确实认为,在外面走走比一直待在狭小的,充满油污味的房间里要舒服——即使外面也好不了多少。
“我愿意跟你走。”哈娜思考了以后,突然抬起头来大声回答道。惹得周围的酒客们频频回头,投来或戏谑或好奇的目光。
自知丢脸,哈娜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小声问道:“那啥,跟你们走包吃包住吗?有五险一金吗?”
埃德温·风暴之鸦放声大笑,老罗伯特也无奈地笑了起来,女大不中留啊!
见哈娜同意,埃德温对老罗伯特发誓,会将他的女儿完好无损的带回来——哪儿有海盗头子会对海盗的家属这么发誓的,这个埃德温先生也是个体面人啊。想到这里,老罗伯特不由得对埃德温也多了几分好感,他絮絮叨叨地嘱咐了哈娜几句,也是默许了她的决定。
老罗伯特留二人吃完午饭(由于刚刚杀人的缘故,哈娜也没吃多少),哈娜便拎着一个洗的掉色但看起来挺牢固的小皮箱子,里面装着她的日记本,镜子等小物件,跟着埃德温出了家门。
“埃德温先生,我叫哈娜,哈娜·罗伯特。顺便一提,您真的姓风暴之鸦?”
埃德温转过头对哈娜笑了笑,吓得哈娜一哆嗦,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原本不姓这个,自从帝国手里“接手”了风暴之鸦号,就与船同姓。这是我们的传统——而且你不觉得,这个姓很酷吗?”
哈娜吐了吐舌头,对于这个略显中二的名字无力吐槽——吐槽了也没人听得懂,只得叹了一口气。
“你一路上已经叹气了七次了,怎么了?第一次杀人很不适应?还是走了这点路就想家了?”埃德温询问道。
“没,没事。”哈娜又叹了一口气。
“......”气氛显得有些僵硬,埃德温先生似乎也不想把新船员的关系搞的太僵,但眼前的人又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小姑娘(刚从老罗伯特那打听来的),他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样让她的心情好一些——应付手下那群见了女人就嗷嗷叫的牲口的办法自然是无法用在她身上的。
他想了一会,停下了脚步,叫住了仍在浑浑噩噩往前走的哈娜。
“停一下,我有个东西给你。”
“什么,埃德温先生?”
埃德温从腰上的尼龙储物袋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拍立得,四四方方的机体上有一个圆乎乎的镜头,机头上方有一个折叠起来的闪光灯——需要用的时候可以将其展开。他蹲下身子,将这个小巧的相机交给哈娜。
“你成年的时候我也没送你什么东西,还把你骗到了我的船上。这个就送给你,作为成年礼物。”
埃德温先生似乎有些不善言辞啊。哈娜心中偷偷笑道,同时感到了一股暖意,这算是在这个恶意满满的世界里为数不多的正能量吧。
见哈娜收下相机,埃德温继续起身行走,哈娜将镜头对准他,按下快门。咔嚓一声,埃德温下意识地转身闪避,却发现是哈娜在拍照。她将照片取下,甩了甩,拿到眼前查看——埃德温的背影清晰,但他突然的转头让他的脸变得模糊不清。
“丢了吧,都拍糊了。”
“没事,留着吧。”哈娜将照片塞到小皮箱子里,心情恢复了不少,她一蹦一跳地跟上埃德温沉稳的脚步,在坑坑洼洼的街区上走着。
“D岛9区到了,我们的停机坪在不远处。要坐下来喝一杯吗?”埃德温指了指街对面的一家酒馆——上面明亮的霓虹灯招牌直晃眼,哈娜将目光避开:“不了,我不累。”
“嗯,这是家熟店,我们的人常驻在这里,以后你要是有问题了可以来这,对着酒保敲4下吧台——三短一长,再点一杯二五分的Tossboy,我们的人会来找你,接头暗号是WCS2010。”埃德温点点头,简单地向哈娜说明了一下情况,就带着她继续穿过大街小巷。看着路边渐渐陌生起来的街道和霓虹招牌,哈娜不由得跟紧了些。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一个停机坪上——那是一大片被夯实了的灰色混凝土地面,边上被黑乎乎的合金分割,每一块停机坪边都立着一个小小的显示屏,有些停着飞船的屏幕不断记着时间——这就是未来的咪表吗?哈娜汗颜地想道。
他们走到一艘飞船旁,那是一艘老式的联邦飞船,四个长长圆筒一般的部件两两一组安装在长方体机身上——那是飞船的货舱。每个圆筒旁都伸出一片小小的机翼,机翼涂着红漆,四片机翼从机头看呈一个扁扁的“X”字母,是一种很复古的设计。
埃德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物件,按了一下按钮,飞船头尾的灯闪了两下,啾啾鸣响了两声。
已经无力吐槽了......哈娜看着埃德温踢了一脚飞船底下的开关,他们面前一个货舱的门缓缓打开,一个小小的升降机缓缓地降了下来,然后......然后就卡在了一半。
埃德温显然有些尴尬,他将哈娜的小皮箱子拿起来,放在卡在半空的升降机上,在将它用力推了一把——它就自己吃吭吃吭地再升上去了。
从梯子上爬到了驾驶舱中,埃德温从后座上将堆着的杂物拿到货舱,然后爬进了驾驶舱。这是一艘双座的飞船,哈娜跟着爬到了舱中,确认哈娜也上来后,埃德温按动开关关上了座舱罩——这次没出问题
呲地一声,随着气密系统的正常工作,外界嘈杂的声音安静了下来,埃德温拨动了几个开关,座舱内的灯缓缓发出明亮的黄光,哈娜感到身下的船身开始微微颤抖脑后传来嗡嗡的响动,不由得有些紧张。
这家伙果然是第一次乘船吗?埃德温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紧张的小脸,开口道:“别忘了把安全带系上,不然你可能会被出座位,然后折断脖子。”
哈娜浑身一颤,赶紧七手八脚地将安全带牢牢绑好,眼睛只敢看着后视镜上挂着的乌鸦挂饰。
飞船一阵抖动,开始向上升起,哈娜问道一股淡淡的机油味,她鼓起勇气左右看了一眼,透过磨得掉漆的座舱框架和刮花的座舱玻璃看着窗外的世界不断变小。
“你第一次坐船吗?那就不要左右看,我不想清理你的呕吐物。”埃德温的声音夹杂着愈来愈响的引擎声从前座传来。
“是的,埃德温先生,这搜船就是风暴之鸦号吗?”
“是,也不是。这是我许多年前的第一艘船。她也叫风暴之鸦。”
“所以,你为什么......要带上我?我不信什么勇气就能打动你。”哈娜鼓起勇气问了这个憋了许久的问题。
“你很像我的女儿。”哈娜仿佛感到埃德温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
“介意我抽烟吗?”
“挺介意的。”哈娜答道。
埃德温无奈地应了一声,他接着说:“我是一位前UED运输船驾驶员,在二十多年前跟着庞大的远征军来到了这片星区,然后......呵呵,然后就被抛下在这里。”
“真是......抱歉。”气氛有些僵硬,但哈娜显然十分惊讶,“你来自地球?那里现在怎么样了?”
埃德温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问关于我女儿的事,地球啊......还是那个样子吧,盘踞了数个星系的的地球联邦腐败而又庞大,繁杂的官僚系统寄生在数百亿的平民身上盘剥血肉,同时维持起庞大的舰队——各处殖民地的抵抗星星点点,但从没人能战胜不可一世的舰队。”
埃德温稳稳地操控着飞船转向,汇入到空中的船流中。船速很慢,喇叭声即使透过玻璃舱盖都能听得见,大概是堵船了。
“我从前只是一个小小的运输船驾驶员,在旧殖民地活不下去了,才来这里讨生活,没想到,再也回不去了。”埃德温言毕,长叹了一声。
“我很抱歉。”哈娜低下头,低声回答道。前·风暴之鸦号挤在熙熙攘攘的船流中,驶出了“猎头者”空间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