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冬冰用自行车驮着星语,向学校狂奔而去。没多久的功夫,他俩就来到了清龙河畔,两岸杨柳依依,河水清澈见底,鱼儿在水中自由自在游来游去。
冬冰蓦然想起孤寡老人王大娘,“香儿,咱们去看看王大娘吧!”
星语欣然同意,由于到王大娘家全是蜿蜒曲折的田间小路,中间还要趟过几条小河沟,没办法骑行单车。冬冰把自行车藏在柳树丛中,俩人兴高采烈向荷花村走了过去。
他们来到荷花村,悄然走到了王寡妇家的院门前,只见院门紧锁,院子里寂静无声。
一个四十上下的村妇走了过来,“你俩又来看望王寡妇了吗?”
俩人点了点头,“大婶,王大娘去哪里了?怎么院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村妇摇了摇头,“我们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王寡妇了,或许她去走亲戚去了吧!”
王大娘曾经告诉过他们,她的亲人早已经在死在了战争年代硝烟中,她举目无亲。
冬冰心想,这几天是清明节,王大娘肯定去祭祀丈夫去了,“大婶,你能把王大娘丈夫的坟墓告诉我们吗?”
村妇用手指了一下村庄后面的一座小山,“你们翻过这坐小山包,就是王大娘家的玉米地,王寡妇的丈夫就埋在她家的玉米地里。”
冬冰道了一声谢,他牵着星语的手腕,俩人登上了山间的羊肠小道。
村妇喃喃自语,“王寡妇真是有福缘,认了两个孝顺懂事的好儿女。”
他们登上山顶,在山坳里有一块生机盎然的玉米地,禾苗长势良好,快有一米多高了。
玉米地的中央有一座孤坟,坟堆上长满了荒草,坟堆前栽有两棵柏杨树,树杆已有水桶粗细,树梢直冲云霄,已经高过了小山包。
他们隐隐约约看见柏杨树枝下晃动着一个人影,冬冰大叫一声,“王大娘有危险!”他们俩冲进了玉米地里。
他们来到坟墓前,俩人顿时呆若木鸡,只见王大娘脖颈上系着一根麻绳,麻绳的另一端挂在柏杨树枝上。
坟堆前摆着王大娘生前最喜爱的小提琴,还有一堆纸灰和一瓶清酒。
只见王大娘满脸灰褐色,她双目圆睁,两个眼球如同两枚鸡蛋向眼眶突了出来,长长的舌头从嘴里伸了出来。
语星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恐怖的场景,她吓得一下瘫软在地,嘴里结结巴巴,“大……大娘……你怎……怎么了?”
冬冰扶起星语,“香儿,王大娘自缢了!”
星语指着王大娘,“冰冰,你快救下王大娘吧!”
冬冰迅速解开王大娘脖子上的绳索,只听到叭的一声,王大娘僵硬的尸体倒在了地上。
“香儿,王大娘至少已经死去两天了,神仙也救不活她了!”
星语扑通一下跪在了王大娘的面前,她泪如泉涌,号啕大哭。
原来前天早晨,王大娘提着一竹篓祭品,肩上挎着小提琴,独自来到了她丈夫王强的坟墓前,她把供品摆放在地上,为王强烧了一堆冥币。
近来,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她一生无儿无女,更无亲无友。她仔细琢磨了几个晚上,要是自己病倒在床,根本没有人会来看望她,更别说为她煎药送饭了。
即使她不被病魔折磨而死,也会被活活饿死。她想,既然人类早晚都得一死,都得回归自然,她必须死得体面而又具有尊严。
随着清明时节的到来,她更加思念死去多年的丈夫,每当夜深人静时,孤苦伶仃的她就会想起与丈夫的朝朝暮暮,就幻想着与丈夫在黄泉下相聚。
王大娘不想连累乡亲们,更不想让他们为了自己的丧事而操劳,自己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小村庄,也孤苦伶仃离开乡亲们,决不能给他们添麻烦。
王大娘跪在坟堆前,泪流成河,她哭声震天,“王强,我的好丈夫,自从你离开以后,我再也没有过上一天快乐的日子。白天,我盼望着天色快点暗下来,夜里,我又希望黎明更快到来。
我度日如年,活着已经是一种煎熬,你在阴槽地府也一定很孤单寂寞,我陪你来了!”
王大娘站起身,她拿起小提琴,拉了一曲巜梁山伯与祝英台,琴声如泣如诉,让她悲痛欲绝。
她演奏了几曲小提琴,蓦然把小提琴放在荒坟前,把麻绳的一端挂在了柏杨枝叉上,另一端结成一个活结。
王强离世时,她在坟堆前栽下了两棵白杨树幼苗,如今过去了十多年,两株幼苗长成了参天大树,已经物是人非。
王大娘双脚站在竹篓上,把活口套上了自己的脖颈,她仰天长叹,“别了!我最可爱的乡亲们!别了!我最亲爱的人间!亲爱的老公,我陪你来了!”
她双脚一用劲,踢开了下面的竹篓,随着时间的流逝,才几分钟的功夫,她就窒息而亡,到黄泉路上与丈夫相聚去了。
冬冰和星语痛哭流涕,暗叹王大娘的悲惨遭遇,他安慰着星语,“香儿,王大娘一生无儿无女,也没有亲戚朋友,她活着就是度日如年,或许死亡才是她最好的解脱。”
星语默默无言,她心如刀割,回想起王大娘生前和蔼可亲的容貌,她更是五味杂陈。
她暗叹生命的脆弱和短暂,前几天王大娘还笑容可掬,满面春风,旺眼间却成了一具尸体。
冬冰从玉米地里找来一把锄头,“香儿,咱俩曾经说过要为王大娘养老送终,既然她已经离开了人世,咱们就让她老人家入土为安吧!”
星语点了点头,“或许天堂里没有悲欢离合,没有惆怅孤独,王大娘又能找到他的老伴,一起共度红尘。”
冬冰挥动着锄头,在孤坟的旁边挖好了一个大土坑,土坑长约两米,宽约一米,深约一米多。
冬冰把王大娘的尸体放进了蓦坑,并把小提琴放在了她的身旁,“大娘,愿你一路走好!愿天堂没有孤独和痛苦!”
冬冰用泥土填平了土坑,并在上面垒起了一个黄土堆。他们俩人同时跪了下去,默默祈祷王大娘一路走好。
冬冰双手合十,嘴里小声唠叨,“大娘,你自小失去双亲,一生孤苦伶仃,原你能在黄泉路上遇上你的亲人,与他们欢聚一堂,再也不会孤单寂寞,再也没有伤心难过。”
王大娘出身在书香门第之家,可是他的父母、兄弟和姐妹全部死在了战火中,她一个人四处乞讨,流浪到了青龙镇。
由于当时正在闹饥荒,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上一顿饱饭,饿晕在了青龙镇的大街上,王强宅心仁厚,把她背回了家中,为她熬了一碗小米粥。
王大娘为了感谢王强的救命之恩,心甘情愿嫁给了王强。可是好景不长,王强上山捕猎,不小心掉下了险崖,虽然捡回来了一条命,却瘫痪在床,成了一名残疾人。
村民们都劝她趁着年轻,赶紧改嫁,可是她置若罔闻,仍然和王强生死相依,她不但要做地里的农活,还要回家照顾瘫痪在床的王强。
她为王强洗衣煮饭,擦背涂药,几十年如一日精心呵护着丈夫。在她无微不至的关怀下,王强又活了三十多年。
可是就在十多年前的一个早晨,王强再也没有醒来,他离开了这个美丽多姿的人间。从此,王大娘形单影只,一个人孤苦伶仃活了下来。
她没有亲戚朋友,小提琴就是她唯一的知己,孤独寂寞时,她就拉起来了如泣如诉的小提琴。
可是祸不单行,灾难往往最爱光临苦难的人群,近年来,她又患上了高血压和糖尿病,原本就一贫如洗,现在更是雪上加霜。她思来想去,才决定离开这个绚丽多姿的人间。
星语小声悲咽,“大娘,你为什么要走得这么匆忙?为什么要自缢?”
冬冰用衣袖揩拭着星语脸庞的泪珠,“也许王大娘已经看破红尘,已经对生活失去了希望,她才会选择用绳索结束自己的生命。”
星语嗫嚅道,“父母给了我们生命,我们就要顽强应对各种灾难坎坷,做生活的强者,绝不会向困难低头。可是王大娘偏偏选择了放弃生命,放弃人类最本能的欲望,足以说明她临死时的伤心和绝望。”
冬冰点了点头,“香儿,你也别再伤心难过了,或许王大娘已经得到了解脱,她告别了孤单寂寞,告别了病魔缠身的痛苦,得到了永恒的快乐和幸福。”
星语默默地祷告,“王大娘,愿你在黄泉路上与家人们欢聚一堂,又能与你的爱人再次相逢,两人卿卿我我,恩爱甜蜜。”
冬冰喃喃自语,“愿天堂没有贫穷,没有悲欢离合,更没有孤苦伶仃,愿王大娘又能与丈夫携手并肩,一起恩恩爱爱到地老天荒!”
天边已经挂上了一抹血红的夕阳,几只乌鸡落在了高大的柏杨树枝上,呱呱呱、呱呱呱……鸣叫声令人心慌意乱。
冬冰牵住星语的纤纤玉手,俩人一起踏上了山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