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等契约,换而言之彼此的地位平等,没有谁号令谁的问题,
这听起来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但是这其中存在这一个问题。
“你明白的。”沐云平静地说,“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终究会回去的。”
这句话说得平平淡淡,但是在深羽不亚于八级地震,让心神不由一震。
他终究会回去。
也就是,那个人会离开,他不会再回来了,明明好不容易.......
那个一直笑着地为自己遮风挡雨,把自己从绝望中拉出的人。
深羽好不容易才有了点血色的脸,又再次地变白。
但在此刻,深羽的心情并不会对正在发生的事情造成哪怕是一丝丝的影响。
手掌再次沉默下来,那只灰色的眼眸徐缓转动。
它像是在思考的说辞。
“明白。”它说,“但是没关系,因为世界和你之间已经建立了联系,它并不会因为时空的不同而减弱。”
沐云闭眼感受了一下,还真是有这件事。
到底是什么时候?
对方居然能在不知不觉间,绕过自己的同意,然后建立一种隐秘的联系。
不可能!
因为拥有斩魂刀,沐云对于灵魂的变化十分敏锐。要说星球意志真能够这样做,早就把囚禁它的人打爆了。
等等!
倏地,沐云回想起来之前的一幕,那一颗被射出的子弹,那一把无柄的救世之剑。
斩魂刀!
就是那个时候!
“是那个时候?”沐云问。
“要救世,当然要有世界的存在。要被世界所承认。当时,我就在里面,作为构成剑刃的一部分。所以,我发现——不,现在还没到时候。”
“喂!”沐云不满地说,“不要说一半,不说另一半,怎么每个人都是这样。”
“我能感受到,但说不出。它,不能被说出。”
被星球意志这样一说,沐云瞬间无了任何的兴趣。
“好了。好了。”沐云无趣地摆摆头,“是签订契约是吧,那么快点吧。”
相对于沐云的不快,深羽则是体会了一趟过山车的感觉,经历一回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大悲大喜。
太好了。
“成立!”
沐云和星球意志各伸出一根手指。它们在空中相碰,一个复杂乃至华丽的法阵出现在两人的脚下,把两人包裹起来。
彼此的精神在这个瞬间相互地确认,在契约上铭刻上自己的证明,而作为契约见证人的橘月则是站在两人的中间。
当然,这样做也是为了防止对方在订立契约耍什么花招。
在沐云看来,星球意志全部都精得很,一不小心可能就要被坑了。
这可是血的教训。
一想起那只伪萝莉,沐云就感到牙痒痒的。
“那么再见了。”
事情完成后,星球意志也不再逗留,干脆地消失了。
“不要,不要再见了。看着你头痛。”
沐云腻味地说,挥起手,仿佛是在赶着烦人的苍蝇,然后把头转向了还在运转的炼金法阵。
肉体已经被塑造了出来,母女之间的羁绊终究还是战胜了死亡召唤。
深红的灵魂正在回归。
深羽虚幻的身影从黄泉虚空之中走出,她走得很慢,不时地回头,仿佛那里有什么值得留恋。
她的目光在深羽和身后的空洞某处不停的徘徊。
她再次地犹豫了。
“逝去了不会再回来,过去已经不可能再追回。”沐云开口。
深红的神情复杂,沉默半响,只说出一个字。
“我......”
剩下留再那长长的静默中。
“在这里,有人等着你回来。你要再一次地辜负她,抛下她,让她一个人吗?”
“是我的错。”深红低头说。
“不是你的错,而是你的自私。说实话,你根本不配做一个母亲。”
沐云毫不留情地说。
在场的几人一愣,根本没想到一想平和的沐云会所处这么“伤人”的话。
当然,深红也没想到。
“我从那个球那里知道了你的事情,相比起深羽,你更像一个长不大的女孩。”
抛下年幼的女儿,居然只是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为了和那个已经死去的哥哥永远在一起。
她真的想过深羽的感受吗?
“我.........”深红无言以对。
“深羽为了找你,连自己的命都不顾。而你呢........明明好不容易再次获得生命,却像要抛弃。你不觉得可笑吗?”
这话一处,深羽内心宛如受到重击,翻起滔天波浪。
沐云说出了深羽心底一直想说,但无法说出的话。
她的性格太过于内敛,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但压抑感情,并不代表没有感情。
相反地,她的内心世界比常人的更加的丰富,由此也受到更多的痛苦,一直备受煎熬。
“说得好听点你是重感情,说得难听点就是彻头彻尾的自私,只是困在自己一个人小世界里,然后顾影自怜,自导自演着一场悲情戏。”
完全不留情面,沐云是火力全开,话说起来不亚于杀人诛心。
完全就是一个大恶人。
“你自己一个人被抛下了,那么你又想过被抛下深羽的感受吗?”他一字一句都直指着中心。
她的感受?
深羽在心中重复这话。
一直以来,又会有谁真正地在意自己的感受。
但现在终于有一个人为自己说话,为自己出头,为自己她讨要一个答案。
就这样当着自己母亲的面前。
深羽心中五味杂陈,同时又涌起一股满满的暖意,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孤儿,一无所有的弃儿。
有人承认自己的存在。
“我知道的。”深红低声地说。
“是的,知道。”沐云嘲笑一声“就是知道而已,一回头就忘记了。”
他语气也是更加地不客气。
紧张的氛围悄然地弥散,在场的几人噤若寒蝉。
这时,一把声音响起,盖过了两人的声音。
是深羽。
“可以了。”
深羽沉静地说,以前她一直渴求着母亲的爱,希望能够被承认。
但现在,在刚才的话过后,这种执念隐约间淡去一点,因为她并不是一无所有。
“这样就可以了。”
她也开始有点理解深红。
“要是这是母亲的选择,那么........”
可是说到一半,深羽的声音还是低沉了下来,想明白了,但要说出口太难了。
太难了!
“什么事都可以说,”沐云转头,严肃地深羽说道,“但这事情,不要轻易地说出口。既然不舍得,那么就老实地说出来。释然啊,放弃啊。自己都不信的东西,就不要说出口。”
“沐云.......我要怎么办?”
深羽抬头,望向沐云,想要得到答案。
当她下入困境时,这个人总会适时地拉她一把。
他总不会让她失望。
“说,说出来就可以了。”沐云的手搭在深羽的肩上,轻轻地把她往前一推,“想骂就骂,想抱怨就抱怨。不用顾及什么,错的不是你。”
沐云抬头,又瞥了深红一眼。
“而是那个不负责人的母亲,为什么要胆怯?不说出来,可没有人能够明白你。”
“深羽.......”
深红轻轻地换着自己女儿的名字,眼睛里尽是愧疚。
一声叹息道尽无数的过往。
“母亲........”
深羽紧咬嘴唇,双手慢慢地紧握在一起,片刻后,她低沉的声音响起。
“你.......是讨厌我吗?”
说着,她的泪就不自觉地缓缓地流了下来。
“我真的不如你的哥哥吗?我可是你的女儿,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可怎么说消失就消失。或许我对于你来说不过是——”
“不要说了!可以了!”深红大声阻止。
“不要。”深羽斩钉截铁地拒绝,“我.......我对于你来说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吗?是意外的产物?”
当这句话说出来后,深羽一个哽咽,瞬间泪水肆意地横流。
她终于说出来了。
要是没有沐云在后面推了自己一把,或许她永远会被这个问题所困扰,终其一生都无法得到答案。
“对不起。”
“我需要的不是对不起。我想要的只是一句——我的女儿,我爱你。”
这一句让深红无语凝噎。
“我需要的就这是这样。这么简单。”深羽继续地说。
是的很简单。
但是当深红回首过往,蓦然发现自己居然连女儿这么简单的祈求都没有满足。
现在,她连对不起这个字都没有资格说出了。
她无法逃避,必须面对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