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术的意外出现,让虎贲的兵卒一时间不知所措。长水营乃是京城北军五营中的一支,其兵卒都是屯于长水与宣曲的乌桓人和匈奴人的骑兵。故而以长水为名,大都是皇家宗室,或者高门大族的贵族子弟担任,而袁术此时正是担任长水校尉。
虽然袁术领着一两百气势汹汹的长水营骑兵,不过毕竟都是大汉的兵卒,大家身上的悍勇之气是都不缺的,这些底层的兵卒们还没一个露出怯意。
这时旁边的一名虎贲陛长站了出来试图跟袁术交涉,颇为客气的说道:“袁校尉,这中间可能有所误会……”
“误会个屁!是不是误会老子不知道吗?你退到旁边去,老子找的是这个阉货。”袁术根本没兴趣搭理虎贲陛长这种职位之人。继续拿鞭子指着那名小黄门,嚣张的说道:“你敢扣老子的辎重,吃了熊心豹子胆。别以为跟着哪个中常侍手底下做事,就能无法无天,信不信老子我今天打断你的腿。”
话刚说完,袁术的一鞭子抽向了那名宦官。一声破空刺耳的鞭声响起,紧接着那宦官被抽倒在地,肩膀上衣服被抽烂,一条巨大的血痕触目惊心。
袁术再起一鞭,这次是抽向那宦官的大腿,只见那宦官嗷嗷直叫,拼命求饶,旁边的辅兵们噤若寒蝉,无人敢上前劝解帮忙。
袁术连抽了那宦官四、五鞭子,喝骂了那宦官几声后,便让身边的属下来搬那些辎重。之前交涉那虎贲陛长赶紧上前劝阻,可惜袁术理都不理。这时从军营中跑出一人,向袁术拱手后,赶忙说道:“袁校尉此来这是为何呀?”
“原来是子度呀!我所为何来问问你手底下的兄弟们。”袁术看了眼来人,打过招呼后向身后的兵卒属下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赶紧都下马搬辎重。
旁边的虎贲陛长连忙向这人解释道:“王仆射,这位袁校尉非说这批辎重是他们的,要强行搬走。”然后又把刚才事简扼的叙述了一遍。
这人正是虎贲军中负责教习兵卒武艺的虎贲仆射王越,字子度。辽东燕山人,其武艺高强,曾单人独骑北上大漠,击杀鲜卑数个部落的头领,最终还能够全身而退。极其擅长使剑,算得上是洛阳城内的剑客魁首,无数游侠剑客与其比武,竟无一能胜,顿时名动京师,有第一游侠剑客之称。袁术一直喜好飞鹰走狗,也愿意结交游侠豪杰,所以倒是与这王越相识。
“袁校尉,这辎重既然已经到了虎贲军营,却是不能如此便让袁校尉搬走的。不然上官们怪罪下来,我们几个承担不起这份责任。”王越明白了事情原委后,虽然心中有所恼怒,却也没办法用太过愤慨的语调跟袁术说话,只得好言相劝。
袁术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轻蔑的说道:“要么你们去把你家中郎将叫出来,我可以跟他说道说道。至于你们还说不上话,子度你也不必浪费口舌。”
紧接着袁术后面的几个髡头胡人便走上前来,准备搬运。这种事情虎贲营内的兵卒们自然也是不愿意的,要是轻易就让别人这么毫无道理的便把自家门口的辎重搬走,岂不是被人家看轻。不过面对袁术这种人,众人根本毫无办法,不管再不忿也只能是多忍耐。
王越武艺虽高,但是也只能劝解,袁术乃是堂堂袁氏门阀的嫡子,这可不是王越这种普通家世背景出来的人可比的。而且袁术现在乃是比两千石的长水校尉,论官职、论家世都跟军营里这些人不再一个阶层上,现在虎贲中郎将不在,也就没有人能说得上话。
“行了,不必多说。今天是这阉货先来欺侮我长水营将士,如果我这个脸面都不能给我们长水营找回来,以后还在洛阳城混个屁啊!”袁术显然是不耐烦了。
“可是袁校尉,这辎重已经到了虎贲军的牙门……”
“就是进了牙门也得搬出来,子度你不用再跟我纠缠。”
“袁校尉……袁校尉……”
王越等人一时间有点束手无策,不过虽然不能向袁术示威反抗,但是还是挡住了几个要搬运辎重的长水营兵卒。
袁术显然耐心越来越差,凌空甩了一鞭子,说道:“子度你们是不是听不懂我刚才的意思?今天这个脸面我必须要给长水营找回来,你们要是还敢阻挠,别怪我不客气。出了事情的话,你以为凭你们这些人还能在虎贲军里待几天?你们觉得有人能保得住你们?”
王越等人顿时沉默了下来,袁术的这几句话说的他们毫无应对之词。袁术此人确实是个世族中的纨绔子弟,却也是比两千石的高官。直白的说,这些普通的军汉们在人家面前还真的难以应对。这就是世族门阀所拥有的权威,让这么多七尺男儿只能不甘的无言以对。
长水营的一名胡人兵卒来到许昭身边,伸手就要拉辎重车,结果许昭牢牢压抓住车辆,那胡人一时间没拉动。看了眼旁边的许昭后,用匈奴语骂了几句,伸手就准备把许昭推开。结果许昭早有防备,抬起胳膊架开对方的手臂后,紧接着就是一个绊摔把对方撂倒在地。
那帮长水营的兵卒们顿时炸了锅一般呼喊起来,就要往虎贲禁卫的牙门这边冲。虎贲禁卫的兵卒们遇到这种情况自然也不能轻易示弱,一帮人堵在牙门上就要准备开打了。
所谓牙门其实就是竖着牙旗的营门,因为一直以来军营大旗上都要以象牙为装饰,所以营门的大旗也叫做牙旗,故而牙旗所在的营门也多被人们称之为牙门。
在双方推搡还未真正刺刀见红的动起手的时候,一声嘹亮的皮鞭声再次响起。只见袁术虚空用力甩出一鞭后,大声喝道:“给老子停下来,都是想造反吗?”
袁术紧接着又虚空抽了两鞭子,把长水营的那些兵卒都喝喊了回去。王越等人也是松了口气,万一要是真的双方打起来,不管谁对谁错,一般都是各大五十大板。人家袁术家底厚,也就是被责骂几句,即便不当长水校尉了,家里的人再给保荐一下,又说不定去哪里当官了。而自己这帮人,极有可能因为约束部属不力被降级,甚至开革出去。
“子度,把人都管好了,别跟老子犯浑。要是把老子我惹急了,把长水营的人都叫来,让你们看看老子敢不敢带着长水营的铁骑马踏你虎贲军的牙门。”
王越等人面沉似水,却不敢跟袁术呛声,虽然心中不忿也只能忍着了。这时候袁术双腿轻轻磕了下马肚子,缓缓走近许昭跟前,指着许昭说道:“你小子还有几分倔脾气,怎么?想给躺地上那个阉货报仇还是出头啊?”
许昭撇过头,既不看袁术,同时也沉默不语。王越趁机劝解了几句,袁术摆了摆手。这时的袁术已经很不耐烦继续纠缠了,瞥了一眼许昭,冷哼了一声,说道:“都是大汉的将士,我也懒得跟你多计较,你也别以为我收拾不了你。其他人也一样,要是不服可以去找你们的中郎将来。现在最好别想着跟老子我对着惹事,老子我还真不是你们轻易惹的起的。”
说完这番话后,袁术向长水营的兵卒们挥挥手,喊了声搬,那些长水营的兵卒便嗷嗷叫了几声,然后再次走向辎重,准备搬运。
那个被许昭撂倒的胡人兵卒,恶狠狠的瞪了许昭一眼,嘴里又骂了几句胡语。这时徐他赶紧走到许昭跟前,拉着许昭的胳膊就准备离开。他是怕许昭的倔脾气再犯上来,如果再把人家撂倒的话,估计这场群殴肯定是非得开打不可。
只是徐他心里自然也是有气的,拉开许昭后向着那个胡人的背影吐了口口水,结果那胡人恰巧回头看到了身后的这一幕,顿时恼火了起来,从旁边抽出一根木棍,抬手就向徐他和许昭抡了过去。
眼看木棍已经抡了起来,徐他和许昭略有察觉,但也为时已晚。就在刚回头的时候,木棍已经到了眼前。猛然间,只听嗵的一声,侧面的刘和飞起一脚,直接把这拿着木棍的胡人兵卒踹倒在地。
原本逐步克制的场面再度混乱,这些虎贲禁卫们本就已经在克制的边缘,刘和这一脚踹出去彻底点燃了双方怒火。
正在搬运中的那些胡族士兵嚎叫着就向刘和冲来,刘和向前跨了一步,捡起了刚才被踹倒的那个胡人手里的木棍。可是还未等刘和把木棍拿稳,突然感觉手里一空,木棍被他旁边的虎贲仆射王越抢到了手里。
还没等刘和反应过来,王越喊了句:“你们都别轻易动手。”
五六个凶悍的胡人士兵转眼之间便来到了王越面前,王越不退反进,以木棍当剑,抬手便是一刺。冲在最前面的那个胡族士兵被王越一棍子点在心窝,瞬间半身麻木,倒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其他几个人看了一眼坐到了地上的袍泽,几乎没有停顿,几个人同一时间攻向王越,只见王越侧身移动了一步,然后拿木棍一招横劈,几个胡族士兵根本来不及躲,那木棍犹如长了眼睛一般,先后劈砍到了冲上来这几个胡人的咽喉上,那些胡人冲刺阶段突然停滞下来,各个手捂脖子,倒在地上痛苦的呜咽着。
那些胡族士兵一时间有些发蒙,王越再向前登了一步,对着几个已经下马了的胡族士兵每人一刺一点,可惜这几人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便让王越打趴下了。
旁边离的近的剩余几个胡人士兵看到王越的身手,翻身下马,拿起兵刃向王越冲过来,却见王越舌绽春雷,大喝一声后,挥舞起木棍迎向那几个胡人,木棍使得大开大合,冲在最前面的刚刚挥刀劈空,便被王越一棍子抽到了脸上。这还是王越控制了手上的力道,要不然那人的半个脸必被抽烂不可。王越如同虎入羊群,轻巧的移动步伐,时而左劈右砍,时而撩点穿刺,不过三五回合便击倒了十余人。
眼看两队兵卒的暴乱即将形成,袁术看着自己属下的长水营兵卒一个个的被王越击倒,心里已经十分暴怒,抬手向王越一鞭子甩去。随着一声爆裂的鞭响,王越的木棍轻轻向上一挑,然后后撤一步。
袁术大呵一声:“王子度!”
“袁公路!”
突兀的暴呵声让整个场面瞬间出现了短暂的宁静,所有人都同一时间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因为高喝者并非王越,别说王越,当前根本就没有人敢直接如此无礼的直呼袁术的名字。
只见刘和神色冷峻,抬起手指向袁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