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之地的叛乱在皇甫嵩的强力镇压之下逐步平息。
自从尾敦领亲卫去刘虞身边后,刘和与父亲之间的书信更加频繁。多是刘虞告诫之词,叮嘱刘和切莫贪功傲慢,多听从皇甫嵩调遣之类的劝解。除此之外,知道刘和想领兵驻守甘陵的想法后,刘虞也没有拒绝,还特意把一些兵曹之类的位置空了下来。
相较中原之地,冀州战局混乱不堪。董卓无论官职还是名望,根本无力统御北军,下面的那些将校阴奉阳违。直到一些西凉的军伍官吏赶来后,董卓才算是真正掌控了些权柄。
营帐内,看着眼前至少一半的西凉将校,董卓心下略定,出言说道:“我欲攻曲阳,先断张角一臂,如何?”
“大人……中郎下令即可,我等拼死也将攻下曲阳。”率先答话的是董卓的一名女婿,名牛辅,字伯车。西凉陇西人,与董卓乃是同郡,也算是当地豪族。因为跟董卓家中关系甚近,少年时便跟随董卓征战西凉。再加上身侧魁梧高大,与董卓年轻时十分相像,甚得董卓的欣赏和喜爱,便把女儿嫁给了他。
牛辅说罢后,另外几名西凉的将校也纷纷附和。
董卓满意的点点头,眼神扫视过那些非西凉的将校们。
自从西凉人进入冀州后,董卓底气十足,连续斩了三四名不停调遣的军候,终于把这北军各将校们压服。之后董卓的命令,基本上还能得到贯彻的执行,不过军心不和这件事董卓心下也明白,但是总不能把人都杀光吧。
嫡系属下全力赞同附和,原卢植提拔的将校们沉默不语。
正待董卓出言决定分兵时,其中一名军候出声说道:“现今黄巾贼的张氏兄弟三人各自固守城池,其中正是这张角为贼首,只要攻破广宗,擒杀贼首,叛贼即可不攻自破。如果分兵去攻曲阳的话,兵少而不能破敌,广宗此地也压力骤减,得不偿失啊。”
董卓眯着眼看了看说话的人,此人也是从西凉招来的,不过算不上自己的嫡系心腹。乃是出自凉州金城的麴氏族子,名叫麴义字节信。这次急招西凉旧将,便有西凉故旧之友推荐了几人一起来了冀州,其中就有这麴义。
对面的李傕马上出言反驳道:“你懂个卵!大人行军打仗多年,分兵乃自有计较。广宗城里面有那太平道的大首领,能一时半会儿打下来吗?那卢植之前围了这么久,可曾破城?相比之下曲阳县的兵力就少很多,肯定比广宗好打的多。”
李傕也是跟随董卓多年,健壮勇武,嗓门很大,平日里说话也就像吵架一般。军议之时只要他一开口,别人大多时是说不过他的。
麴义看了李傕一眼,冷笑一声。“曲阳好打?”
李傕一听麴义嘲讽的口吻,顿时恼火的叫喊道:“你才打过几年仗,叛贼呈犄角之势,自然要寻找最弱之点断其一臂,要不然这围城得围到明年。”
麴义被骂的有些恼火,指着李傕鼻子说道:“欲断其一臂,需竭尽全力一击而定。现在分兵而击,兵力上没有足够的优势如何断其一臂?”
李傕甩手打开麴义的手指说道:“攻打曲阳当然是征调主力大军,进行全力一击。”
麴义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李傕,说道:“广宗城内才是太平道叛贼之首,征调大军去曲阳,贼首突围逃跑怎么办?你去担这责任?”
李傕一时语塞,顿了一下后,不甘的反驳道:“那贼首以至此地,能往哪儿逃。”
董卓冷哼一声,打断了二人的争吵。
麴义还欲再说,旁边的徐荣出言劝解着说道:“董中郎分兵之策也非不可,或许想试探那张角会不会忍不住会引兵救援,或者看看那张角是否有突围破局之心。到时候城外野战,其实于我军有利。”
这徐荣乃是幽州辽东人,领着一部幽燕战卒得卢植征调来到冀州。其身高臂长,为人低调沉稳,而且颇有谋略,卢植对其还很是欣赏。自从卢植被羁押回洛阳后,徐荣在军营内就甚少发言,但是做事依旧勤恳负责。也正因为这等性情,董卓赴任后,徐荣从不推诿命令,也是少数几个还算是董卓能信任调遣的原卢植部将之一。
听罢徐荣的话,董卓微微点头,麴义也沉默思索。旁边的李傕似乎为自己之前的言语找到了辩解之词,冲着麴义轻蔑的笑了声后,说道:“正是此意。子桐(徐荣字)之言就是我想,董中郎行军多年,你能懂个屁!”
董卓大手一挥,沉声说道:“分兵两万,攻打曲阳。”
这一年的夏日,大汉帝国噩耗连连。
太平道的叛乱还未彻底平定,贼首张角依旧与朝廷官军对峙于冀州。而交州之地又传出叛乱,原交州刺史与合浦太守举兵叛乱,自称柱天将军。
张修以五斗米教起势,在汉中和巴郡一代发动叛乱。
洛阳城皇宫内,天子气急败坏的将奏章甩到地上,指着在场的诸卿说道:“汝等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交州那等地方也叛乱了,而且还是劫持了朝廷委任之臣举兵谋反。何故?那五斗米教又是什么?哪里来的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教派?”
刚担任谏议大夫刘陶朗声答道:“天下动乱,皆贪腐之官吏以国器而充私库之因。古之圣王皆以贤者安地方,则国兴民顺。当前看似乱局,其实不然。太平道只余冀州一地之声势,剿灭其贼首则关东之地可平。交州之地不过荒蛮,举一贤才而往足以覆灭叛乱。至于那五斗米教,声势不过两郡之地,让汉中太守提兵而伐,不日即可胜也。唯独重者,乃乱后之治尔。臣自知言多易厌,但不敢不言,请陛下亲贤臣而远小人,方可治世,而不复叛也。”
一番话掷地有声,说罢后天子盯着刘陶看了许久。
朝堂上落针可闻,只有刘陶伏地跪拜。
天子叹息一声,看了看满座公卿,说道:“陶君之言甚是,朕当听从,就依卿之言。”
次日天子下旨,拜贾琮为交州刺史,立即启程前往交州安抚州民,平定叛乱。使汉中太守苏固征调郡国兵卒,全力剿杀五斗米教。
动荡的日子似乎格外难熬,贾琮还在去往交州的路途,汉中苏固也迅速集结兵力大力剿杀五斗米的教众。而董卓围曲阳两月有余,却毫无进展。朝堂上的天子再无耐心,加上一众宦官煽风点火,董卓最终因为作战不利,步了卢植的后尘,被羁押回洛阳。
一时间冀州战局再陷困境。
东郡濮阳,天子下旨,命皇甫嵩率军北上冀州,剿灭太平道贼首,平定黄巾叛乱。
传旨之人乃同是西凉的傅燮,字南荣。早年皇甫嵩任北地太守之时,两人便相识。此次天子下旨后,傅燮主动接下传旨之事,并且要求随军督战。
皇甫嵩收好圣旨,说道:“南荣此来,就做个护军司马吧。”
傅燮面容沉重的说道:“义真(皇甫嵩字)可已有破敌之策?”
皇甫嵩轻笑道:“南荣有何教我?”
傅燮摆了摆手,说道:“军阵之事,你比我清楚。只是天子心焦,希望早日听到叛贼覆灭的消息。这次也是朝廷内诸公卿力争,才让我来宣旨督军,就是怕那些阉宦来了,再在你身上重演子干被羁押洛阳之事。”
皇甫嵩也心知肚明,拱手称谢。傅燮继续说道:“义真早些拟定攻击之策吧,朝中对于冀州战局格外关注。我虽能保证义真这边在军阵之战中不受掣肘,但最好还是能迅速取得一场胜仗,也好让朝廷心安。”
皇甫嵩摇了摇头,捋须说道:“我之所想,与前番子干之谋大同小异。那张角再黄巾贼内威望极高,冀州剩余几城皆是其经营多年,人心皆向太平道,难以速破。当前形势只能以大军围困广宗,而后围城打援,只待耗尽城内粮草士气,才可破城。”
傅燮听罢,叹声说道:“我亦知此乃正策,只是……罢了,先去冀州再议吧。对了,洛阳内我去探望了子干,他手书与我,现在交给你。”
皇甫嵩接过傅燮递过来的手书,疑惑着问道:“莫非子干还有皂囊妙策助我破敌?”
傅燮解释道:“此手书乃是让义真你示于那些原来将校的,里面很多兵吏都是子干提拔起来的故吏,有此手书示意,那些将校兵吏自然会甘愿服从义真调遣。至于董卓招来的那些兵吏,多是与你同为西凉人,以义真威望手段,想来也容易顺服。”
皇甫嵩收起手书,下令聚将。片刻后,刘和等人皆聚集于中军营帐之内。
皇甫嵩先是介绍了傅燮,然后通知众人立即整军,次日即出发,北上冀州。
众人轰然称诺,兴奋的回营整军。
刘和被皇甫嵩留在了帐内,特意多给傅燮介绍了几句。傅燮听罢皇甫嵩的介绍后,高兴了拉着刘和的手臂说道:“我早年就一直师从文饶(刘宽字)公,与你父亲多有交往。在洛阳时也多次饮酒相聚,只是未曾去府邸拜访,故而一直没见过你。”
没想到这傅燮还是刘宽的学生,刘和立即大生好感。
“早听闻傅南荣忠正敢言之名,今日得见,可慰平生。”
两人互相寒暄客气几句后,傅燮突兀的口风一变,对着刘和说道:“玄泰,可是与那太平道逆贼有勾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