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巾军大帅营帐内,压抑的气氛令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李大目悲戚的跪在中央,整座营帐内只有他嘶哑的嗓音在回荡。张牛角面色阴沉,只是静静的听着李大目的诉说,眼眸中有一团火在燃烧,眼前仿佛都是被大火吞噬的黄巾军。
张牛角对于本次的谋划原本很有信心,只要能快速占领中山国,那么大半个冀州必然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可是刘和这猛然的一把火,给黄巾军的复起蒙上了深厚的阴影。去年大贤良师张角起事,就是因为事出仓促,没有尽心准备好。
自己这一次也比预定的略早,但是前期的准备几乎已经完成,虽然各城内的百姓还没有被煽动起来,但是现在中山国内的各县几乎已经失去了抵抗,唯一能延缓自己大军的就只剩下卢奴县和毋极县了。
卢奴县毕竟是中山国的治所,有大量的郡国兵可以理解。而毋极县完全就出乎预料了,原本以为刘和清扫一遍中山国的匪盗之后,就会离开中山,自己最早的打算也是刘和的军队离开中山国后再下山。怎奈时势变化无常,刘和在中山国对于贪腐官吏的抓捕,造成了一次官场的震动,被集合在卢奴县的各县县令也让黄巾军获得了绝佳的机会,所以张牛角当机立断,即可率军下山。
本以为刘和区区几千人,无论再怎么耍花招,面对数倍的大军,即便侥幸逃离,也必定是以黄巾军的大胜为结局。
谁曾想自己确实轻敌了,自己派为人谨慎胆小的李大目充当诱饵,就是想以李大目的性格,即便被伏击,损失也不会太惨重。谁知道这胆小畏战的性格才是这次谋划的最大败笔,在诱饵不能缠住官军的情势下,战阵上击败容易冲动的雷公实在不是难事。
“拖出去……”
“大帅!”
张牛角面容沮丧而失望,似乎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大贤良师去年集合了太平道内那么多的才华出众之士,结果都无力推翻大汉朝。自己现在用的这些人,无论是才能还是胆识上都无法与去年相提并论,这些人能在自己的带领下占据冀州吗?
李大目听到张牛角压抑着愤怒而低沉的声音,吓的浑身颤抖。“大帅!大帅!真的不怨我,真的!是雷公,是他非要冲进树林!我跟他说了可能有陷进,叫他……”
“闭嘴!”张牛角狠狠踹了李大目一脚,愤怒的手指颤抖着指着李大目。“你!你……简直愚蠢之极!让你诱敌,你却不跟官军缠斗,反而率军撤退。你……我砍了你!来人……”
“大帅……”
营帐内的其他人纷纷求情劝解,毕竟李大目也跟随了张牛角多年,怎么说跟这些亲信们还是有些交情的。
李大目被吓得瘫软在地,只是拼命的求饶。
这时褚燕赶紧招呼营门的亲卫。“拖出去,赶紧先把他拖出去,没听大帅刚才说的吗?”
亲卫们看了一眼张牛角,见他们的大帅似乎没什么表示,也知道褚燕在当前黄巾军的地位,以及和大帅的关系,于是赶忙将李大目拖出营帐。
褚燕看着额头爆出青筋的张牛角,赶忙递上去一杯水,劝解道:“大帅!虽然我们折损了一万多人,但是还是占据着绝对的优势。索性我们就直接先攻卢奴县,然后再打毋极县。即便刘和手头上不止三千兵卒,也绝不对超过五千。他要是识趣的话,见到我们的大军就会赶紧逃跑。要不不自量力,我们就把他彻底灭了。”
张牛角尽力平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要是刘和领五千官军固守毋极县,那我们很难在短时间之内拿下整个中山。如果不能快速拿下中山,后面的几个郡就有了足够的时间准备。”
褚燕看张牛角情绪稍有平缓,赶忙接着说道:“他要是固守毋极,那更合我意。整个中山国即将是尽在我们掌控之中,他固守一座孤城,我们只需派两三万人围城即可。然后再清扫周边的几个郡城,那他这五千大军便只剩下突围一条路可走,否则只能饿死在毋极城内。我们只需等他突围之时一路追杀,他即便逃出还能剩下多少兵卒。”
张牛角听罢后思索了一阵,然后点了点头,基本认同褚燕的分析。
“行吧!就如褚帅所言,我们尽起大军,直接去攻打卢奴。我倒要看他们在十多万人围攻之下,能坚持几天。”
次日清晨,随着薄薄的晨雾,十二万黄巾大军声势浩大的直扑卢奴县。
中山国守相府内,十几名县令县长围绕在守相跟前长吁短叹。原本他们还各自带着大量的钱财来到卢奴县,希望贿赂一下这位守相,保住自己的官位,没想到刚刚抵达卢奴县的第二日便听到太行山上的叛匪大军攻城的消息。
忽然间,守相府的仆役狼狈的冲进屋内,进门时还险些摔倒。“守相,叛匪……城外……有好多叛匪!城外有好多叛匪!”
众人大惊。
张牛角率领十二万大军兵临卢奴城下,中山国守相仅仅率领两百余人突围,一日之间卢奴城破,城内大量钱粮,包括那些县令县长带来贿赂上官的钱财也全部被劫掠一空。
毋极县城内,刘和听完斥候的禀报后,扭头跟身旁的戏志才说道:“一切如文正所料,此人可恨!看来我们也该撤退了。”
戏志才点点头。“城内所有剩余钱粮我们已经收拢,这座空城就留给张牛角吧。”
刘和站起身略显担忧的说道:“不知道元皓在钜鹿郡内的各县游说的如何了。”
戏志才神色轻松的说道:“以元皓兄的名望,以及中山国当前的形势,这针对叛匪的竖壁清野之策,实施起来应该不难。”
刘和无奈的笑了笑。“这些豪族富户家资丰厚,无论是财力和物力都可以快速的进行转移。幸亏我们只是要求他们暂时带着财物避祸,若是连带着其他流民百姓,估计此事难办。”
戏志才捋了捋短须,朗声说道:“叛匪下山就是为了各县城内的那些豪族们的钱粮,庶民百姓能有多少供他们劫掠。现在我们把他们一路上所要劫掠的这些人都临时迁移到廮陶,我就不信张牛角不会疾速南下围攻廮陶城。”
刘和点点头。“好,立即南撤。”
三日后,张牛角南下至毋极城外,看着空荡荡的城墙面色阴沉。
“大帅,官军撤退了,现在毋极完全就是一座空城。”
张牛角冷哼一声。“进城!”
大军进入毋极之后,四下搜索,却发现无论是府衙还是那些高门大户的府邸中没有一丝一毫的钱粮,只有黄巾俘虏被零散的绑在城内各处。
毋极县府衙内,褚燕站在张牛角身旁,听罢各部兵卒禀报后,皱着眉头说道:“大帅,毋极县早有准备,钱粮方面我们估计一无所获了。唯一难解的是,官军为何把雷公手下俘虏的兵卒分散关押在各处,似乎就是在等待我们来解救。”
张牛角向门外的亲卫挥了挥手,命令道:“去把所有的渠帅都叫来。”
不一会儿,各部黄巾渠帅都聚集在府衙大堂内。张牛角扫视了一遍众人,冷声说道:“抢了多少了?”
众人一看张牛角面色不善,全部低头不语。
“白绕!你说说,你手底下的人抢了多少?”
被张牛角点名的白绕抬起头,看到张牛角冷冽的眼神,咽了咽口水说道:“没抢到什么东西,那些官军把富户们的钱粮都运走了,我们……”
“你们就去抢了庶民百姓是吗?”张牛角指着白绕吼道:“我们太平道是为了什么?我们从太行山上下来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你们抢那些贫穷的庶民百姓吗?是为了让原本就艰难生存的贱民们被你们劫掠的吗?”
白绕申辩道:“可是,这也是没办法,我手下的人也要吃饭。这些人都跟着朝廷躲在城里,活得至少比咱们好啊。咱们在太行山上吃人肉……”
“现在你还在吃人肉吗?下山后没分给你的部曲粮食吗?你们不够吃吗?你去劫掠庶民能抢多少?连庶民百姓都抢,以后我们攻打别的城池,还能让百姓们帮我们吗?”
“我们也没抢多少……”
“拖出去,杀了!”
白绕一惊,没想到张牛角竟然要杀自己,其他人也是赶紧出声求情。
“大帅!白帅一时失察,罪不致死啊!”
“大帅!此事可让白帅戴罪立功……”
张牛角不为所动,大手一挥,门外的亲卫立即进来拖着白绕就出去。白绕到死也没想到张牛角竟然真的就这么把自己杀了。
屋内其他人看着白绕的人头,看着那死不瞑目的惊诧眼神,顿时间静若寒蝉。
张牛角再次扫视一遍众人,冷声道:“白绕手下部曲全部并入飞燕(褚燕)麾下,其他人也都给我牢牢记住。我们是为了让所有庶民百姓都吃饱穿暖才举旗起事,而不是为了劫掠这些连饭都吃不饱的百姓们,这些百姓是我们的兄弟姊妹。我们憎恨的是那些朝廷贪腐的官吏,是那些奴役我们的豪族门阀,以后谁要再劫掠庶民百姓,就是与我张牛角为敌,就是与太平道为敌。你们打了败仗我或许还能原谅,但是这件事我决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