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曾总结说，如果有前世今生的轮回，那么儿女有四种来头：一是报恩，二是报怨，三是还债，四是讨债。在宝家安的心里，自认为宝贵和“一三”无关，只为“二四”投胎而来。

但生气归生气，儿子的面子还是要帮着圆的。

在宝贵租住的楼房里，宝家安怎么呆都感觉到别扭。坐在沙发上的他还有些紧张，盯着电视却不知道电视里演的是啥。

乌云在厨房忙活，她显得很高兴。儿子的对象初次上门，准老婆婆打心眼儿里是高兴的，一定要给女方留个好印象。

宝家安起身到厨房，埋怨道：我说我不来，你非让我来，这骗人的事儿我真干不了。现在脑袋里嗡嗡的。

“骗人的事儿你干不了？说得好听！”乌云停下切菜，又说，“你年轻时还少干啦？”

宝家安：我干啥啦？

乌云：干啥你心里清楚！你要不骗人？我能嫁给你？你要不骗人，宝贵从哪儿来的？

宝家安：别跟我说那些没用的。

乌云：为了儿子，你今天千万别演砸喽！对了，降压药带来了吗？感觉不得劲儿就先吃上一片。

“吃一瓶也没用！”宝家安没好气地答。

有开门锁声，两人不说话了。宝家安赶紧跑回到沙发上，继续假装看电视，来掩饰内心的紧张。

宝贵开门，带着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孩进了屋，宝家安站起身，乌云迎上来。

宝贵笑着介绍说：爸、妈，这就是我和你们说的姚艳。这是我爸、那位是我妈。都是退休干部。

姚艳说：叔叔、阿姨——

宝家安细看了她一眼，就是微微一皱眉，但还是礼貌地答：好。

乌云热情地拉住姚艳的手，说：多俊儿的姑娘啊，真水灵。快坐快坐，饭菜一会儿就好。

姚艳四处打量着房子，心不在焉地说：好的，阿姨。

宝贵对姚艳说：我带你看看别的房间吧？挺宽绰的，虽然不到一百平，设计却很合理。这个小区也是重点学区，你刚才进来时也看到了，位置不错，交通也便利。

姚艳点点头，表示很满意，便跟宝贵各屋去看。然后在里屋卧室坐下来，脸上露出笑容。

客厅餐桌上，乌云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冲里屋喊：宝贵，姚艳，来吃饭吧，都好了。

宝贵拉着姚艳上桌，四人坐好。

宝家安说：噢——我得洗洗手。

宝家安起身就向里屋卧室走去。

乌云喊：老宝，往哪儿去呢？

宝家安竟然怔住了。

宝贵有些不高兴地说：爸，卫生间不是在厨房旁边吗？你上屋——毛巾也在卫生间，不用去屋里拿。

宝家安尴尬一笑，说：我还以为毛巾在屋里呢，看我这脑子。

宝家安去洗手，姚艳也笑了。

乌云说：吃菜。对了——姚艳，喝饮料不？

宝贵：对，喝点儿啥？

姚艳不好意思地说：有啤酒吗？冰镇的。

乌云看看宝贵，宝贵也摇摇头。

姚艳：没有啊——那就算了，我对付吃一口就行。

宝贵：别算啊，大热天儿的，我也正想喝啤酒呢。我这就下去买！

乌云说：宝贵，你别下去啊，你得陪姚艳啊。我那锅里还炖着个菜，对了，让你爸下去买吧。

宝家安从卫生间出来，听到了三人对话，就自告奋勇地说：我下去买。冰镇的，对不？

宝贵：对。

姚艳：那就麻烦叔叔了。

宝家安：不麻烦。

乌云又夸奖道：这孩子，真有礼貌。

宝家安拿上手机下楼了，他竟然有了一种逃出牢笼的感觉。

好不容易找了商店，等买好啤酒一出来，宝家安在小区院里就傻眼了。他拎着啤酒，看着小区里一模一样的楼房，彻底发懵啊。连走了几个单元门口儿，看了又看，就是不敢断定是不是自己出来的那个门。

家里还等着冰镇啤酒呢，可宝家安迟迟不上来，乌云急得直看表。

宝贵开始埋怨了：我爸这是上啤酒厂买去了吧？这半天了还不回来？

姚艳装作沉稳地说：不着急，可能是附近冰镇的都卖没了。

乌云笑着说：都怪我，事先没有准备好。来，姚艳，先吃菜，多吃，这都是阿姨特意给你做的。

姚艳：好的。

宝贵手机响了，一看是老爸，赶紧接听。

宝家安在电话里喊：宝贵啊，你租的楼房是哪家来着？我找了半天，都不对啊？

宝贵赶紧起身到一边儿回答：2号楼1单元3楼——真愁人！

姚艳还是听到了宝家安说的话，她放下筷子说：宝贵——这楼房是你租的？

宝贵尴尬地说：姚艳——不是——

姚艳：那你把房照拿来我看看。

宝贵：房照吧——还没在我手里。姚艳，你——听我解释——

姚艳：你就说这楼房是不是你租的吧？别和我扯别的没用的！

宝贵：这个——我家那儿平房马上就占了，能给比这个还大的楼房，真的，我不骗你！

姚艳站起身，说：鬼才信你！你这就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

宝贵：我没骗你——我家平房就在金铃胡同，那里头原来有个金铃庙，就是我们老祖宗盖的。对了，头一段时间发现的圣旨金尊，就在我们家的胡同弄丢的。

姚艳轻蔑地问：丢的圣旨金尊让你家捡到啦？

宝贵摇头，说：那倒没有。

“那你和我说这些没用的有意义吗？你手里要是有圣旨金尊，哪怕有一两件值钱的祖传东西也行，可你啥也没有啊？光拿嘴忽悠啊？做梦！”姚艳说完转身往外就走。

乌云起身去拦，喊：姑娘——姚艳——宝贵说的是真的，我家的平房可大了——金铃胡同要是拆迁占了的话——

姚艳头也不回地说：那就等啥时候占了再说吧！

姚艳生气离去，宝贵望着门口发呆。

乌云：宝贵，你还傻站着干啥，去追啊？

宝贵：搁啥追？咱们要车没车，要楼没楼，要家底儿没家底儿，要古董理是狗毛儿也没有，我追得上人家吗？

乌云也叹了口气。她跑到阳台看姚艳匆匆离开，自己是干着急啊。

宝贵问：妈，你和我说实话，宝家安是我亲爹不？

乌云回转身，瞪大了眼睛质问：你这浑蛋说啥呢？

宝贵：是我亲爹，怎么这么坑儿子啊？

乌云跺着脚喊：是你先坑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