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禄抬眼望向不远处戒备他的邓承坤,或许是突然的动作牵动了体内伤势,猛然剧烈咳嗽起来。
一口猩血喷出,染红了三尺甲板。
半晌之后,熊禄才止住咳嗽,无奈苦笑一声,语气虚弱道:“邓老儿,你我两家争斗百年,今日怕是难已善了。若是老夫以自裁,给这些熊家小辈换一个活命机会,你可愿答应?”
邓承坤嘴角微翘,讥讽道:“熊老二,你以为呢?”
熊禄突然仰头狂笑:“哈哈,看来是我熊家把你邓家得罪太深,今日合该命丧于此。”
熊禄说着,举掌就朝自己天灵盖拍去。
“慢着,熊老二!”
邓承坤抬手祭出一指灵光束,将熊禄的手掌击飞,口中幽幽的道:“想让老夫饶过这些熊家小辈,也不是没有可能,甚至…就连你的性命,老夫也可不取。”
熊禄面色愕然,这变故很是出乎其意外。
邓家众人倒是急了,尤其是大伯邓传家,好似不敢相信这话出自族长之口,急得对邓承坤喊道:“族长,万万不可!”
“难道你忘了上任族长定下的祖训,忘了我邓氏一族的血海深仇?”
邓承坤只是摆摆手,打断了邓传家再说下去,根本就不搭理这声质问,反而仍径直对熊禄说着:
“无论如何,你体内流淌的血液有一半都属于我邓家的,你母瑛姑当年于我父有大恩,只要你愿服下这枚蚀脑丸,老夫便自作主张,就算违背祖训,也可留你一命。”
邓承坤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枚黑黝黝的拇指大药丸,抬手扔在了熊禄面前。
“哈哈…咳咳…咳…”
熊禄捡起黝黑药丸,双目望着,好似想起什么可笑之事,竟大笑的咳嗽起来,连眼角都流下泪来。
“想当年,我父早亡,母亲独自一人,将我三兄弟抚养成人。我三兄弟却背着母亲,从邓家族库盗出筑基丹,筑基后更是夺占你邓家祖地,母亲自觉愧对邓氏,羞愤自尽于我三兄弟面前。”
“百年了,这一幕犹如就在昨日,每每想及母亲临死前,望向我三兄弟的眼神,我心都如刀割。”
“罢了,说到底是我熊家欠你邓家的。今日老夫就服下蚀脑丸,从此听命于你,就当用此残生向你邓家赎罪吧。”
熊禄表情似哭似笑,猛然一仰头,将那枚黝黑的蚀脑丸吞入腹中。
邓承坤见熊禄吞了药丸,片刻后,竟放声狂笑起来:“哈哈,熊老二,老夫这蚀脑丸滋味如何?”
“啊!”
原本仿佛认命一般吞下蚀脑丸的熊禄,突然抱头惨叫起来:“老匹夫,你使诈!这不是蚀脑丸,这是什么鬼东西,竟能吞噬神魂。”
“嘿嘿,这当然就是蚀脑丸,如假包换。只不过老夫闲着无事,往其中添了样好东西。”
邓承坤得意的笑着,手掌一翻,多出一只蠕动的白色肉虫,看上去肉嘟嘟的,煞是可爱。
“这可是老夫特意为你们熊家三兄弟准备的食神蛊,出自蛮族蛊修一脉,老夫花了极大代价才弄到手。此蛊可寄生于修士神魂之中,专以神魂为食。”
“三十多年前,你们兄弟合伙围杀了一名路过的筑基期鬼修,到手一门鬼道功法。你们自以为此事做得隐秘,哪会料到当时老夫恰巧就在附近,将你们所作所为瞧得一清二楚。嘿嘿,老夫料定你们兄弟肯定经不住诱惑,会修炼鬼道功法,今日一试,果然不出老夫所料。”
一般而言,修真界中,练气和筑基修士只要肉身被毁,神魂离体后灵智难保,不久便会消散于无形。
但也有人机缘不错,如果碰巧弄到一门鬼道功法,事先修炼,死后可暂保灵智数日不灭,之后可以择机夺舍重生,或彻底沦为鬼修。
人之神魂,无形无质,最是玄妙,死后离体,以筑基修士的手段也难以探查。
除非修士体内孕出金丹,打通天地之桥,生死玄关一开,神魂离体方可灵智不灭,也自能感应到神魂之体。
熊禄明知今日难逃一死,最初打的目的就是当场自裁,瞒过邓承坤耳目,只要神魂逃出去,自然可以再夺舍重生,或是干脆转为鬼修。
怎料他选择自裁,邓承坤却阻止了他,还想逼他服用蚀脑丸,以便控制他。
他当即决定将计就计,先明着答应服下蚀脑丸,事后大可以再舍弃这具肉身,神魂脱壳去夺舍他人。
这样,一来可以解了蚀脑丸之危,二来反正这具肉身已残,想要修为无碍,早晚也是要舍弃的。
蚀脑丸乃是一种毒药,由某种食脑毒虫炼制而成,服用之后,毒力侵蚀脑浆。
此药虽然歹毒,但说到底也只是对修士肉身有效,还伤不到泥丸宫中神魂。
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打死他也未曾料到,邓承坤早已猜到自己修炼了鬼道功法,还提前备下食神蛊这种歹毒之物,将子蛊混在蚀脑丸中,专门用来对付他。
邓承坤望着抱头打滚的熊禄,对方那副痛不欲生的模样,根本引不起他半点同情:
“熊老二,你三兄弟如何秉性,我邓家最熟悉不过。似尔等这般忘恩负义、本性凉薄之辈,在尔等眼中,只怕在这世间,再没有什么能比得过你们自家性命重要。想让老夫相信,你会为了区区几个低阶族人就不顾自己性命,嘿嘿,这可比天大的笑话还要可笑。”
“老夫这食神蛊一母多子,子蛊此时已与你神魂同为一体,再也无法拔除,子蛊一死,你也会神魂消散,就算夺舍重生或沦为鬼修,你也休想摆脱食神蛊控制。现在掌控子蛊的唯一母蛊就在老夫手中,可以说你的生死,全在老夫一念之间。”
“老夫再给你个活命机会,忠心听命于老夫,安心潜伏在你那两位兄弟身边,秘密听候我邓家日后差遣。”
邓承坤终于道出了他心中图谋,包括刚刚还在抱怨族长的大伯邓传家在内,邓家族人无不在心中感叹:果然还是族长老谋深算!
邓拓海也忍不住为族长暗暗点赞,刚刚两名筑基修士虽未动手,但话语机锋,可谓一波三折,令人拍手叫绝。
比起单纯杀了熊禄,确实还是留着他埋钉子更加有用。
熊禄以头抢地,状如疯癫,口中凄厉惨叫道:“老匹夫,你休想!就算自爆神魂,我也不会受制于你邓家,去暗害我两位兄弟。”
“自爆神魂?嘿嘿,你若舍得自杀,老夫定会敬你是条汉子,不计前嫌,厚葬于你。不过以你的品性,老夫可不信你会狠下心自杀。看来你还是心存侥幸,想试一试这食神蛊的厉害,那就如你所愿。”
邓承坤说着,一道法诀打向掌中那条白嘟嘟的食神蛊母虫。
顿时那母蛊昂起虫头,张开虫嘴,两排细尖牙密密麻麻的,几乎延伸进虫腹,望上去甚是恐怖。
只听母蛊口中一阵嘶鸣,熊禄的眉心陡然浮现一只黑虫虚影,正是其神魂中的食神蛊子虫受到母蛊召唤,显化而出。
食神蛊幼年之体,其色通体黝黑,成年后会转化白色。
熊禄的反应更加剧烈,时而抱头翻滚,时而跪地撞头,时而高高跃起,又倒头栽下。
其状之惨,其吼之烈,令邓家众人观之不由咂舌,额头发蹙,却无一人对其生出一丝同情,甚至觉得大为解气。
邓家对熊家的仇恨之深,由此可见一斑。
就这般,邓承坤操纵着母蛊,将熊禄折腾的死去活来,足足持续了三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