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邓拓海等人在海上度过的第三日。
天上,太阳高悬。
海上,微波荡漾。
持续了近月的强劲北风,不知何时减到不可察觉的地步,船行在海上,犹如龟在爬。
就在邓拓海所乘客船南方数里外,一场白日追杀正在上演。
前面逃跑的是一条丈许长小船,看其上乌篷,正是本地凡人捕鱼惯用的渔舟,上面站着一男一女,正拼命地摇着船撸,还不时的在回头张望。
就在他们身后几百米处,另一艘五六丈长的船只则在全力追赶。
后面这船,两侧各有一排水手在划水前行。
船头站着一位白衣男修,口中不时有叫骂声传出,显然是对前面逃命的一男一女所发;
在白衣男修两旁,还各有几名壮汉,正手持弓箭,不时射向前面渔舟上的两人。
就这般,两船在海上,一追一逃,也不知持续了多长时间。
当邓家客船突然出现,大哥邓拓然厉声威吓之后,前面逃命那渔舟就仿佛看到救命稻草,速度不减反而激增,朝这边靠了过来。
后面追杀那船上,白衣男修仿佛受了惊吓,急忙大喊着让水手停了下来,而且好似丝毫不愿与邓家人碰面,船头一转,飞速朝来路退去。
“追上去!”
大哥邓拓然显然不愿放过退走那船,朝负责操船的凡人管事喝令道。
“贤侄,且慢。”
钱伯逸立在一旁,一边抬手制止船管事调头的动作,一边对邓拓然说道。
“南面不远,就是邓家领地边界了,再往前走几步,就进了韩家地盘。韩家可是依附于段氏家族的,段家后面还有一个元家,段、元两家有两名筑基修士,平时又喜欢一个鼻孔出气,我们招惹不起。”
“段家、元家?哼,怕他作甚。”
大哥邓拓然显然不吃钱伯逸这一套,钱伯逸不知道邓家与段元两家之间的猫腻,而他当时跟着家族渔船出海,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钱伯逸见此,手朝着远处一览无遗的大海一指:“贤侄,这片海域你不如钱叔熟悉,前方不远就是大名鼎鼎的鬼风塘。”
“别看那里海面平平静静,水下可到处都是暗礁,还不时有诡异鬼风出没。常在附近路过的船家谁不知道,鬼风塘可是个专门吃船的鬼地界。”
“刚才那船敢逃进鬼风塘,是因为他们船小灵活,不用怕。咱们乘坐的可是大船,要是也跟着闯进去,十有八九会触礁。”
大哥邓拓然犹自不甘心,邓家现在正全力缉拿掳童真凶,现在碰到一个可疑修士,说不定就是正主,若是他能抢先一步有所斩获,族长邓承坤也得高看他一眼。
“大哥别追了,那人我或许认识。”
一直在旁观察情况的邓拓海,突然也开口劝道。
见大哥邓拓然和钱伯逸都好奇看向他,邓拓海解释道:“刚刚逃走的那白衣男修,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南边石矛岛的裴真道。”
邓拓海又一指已被邓家船工拉上船来的逃命两人:“这两名凡人和我有些关系,前几日在灵鳌城,我刚刚见过他们。”
只见邓拓海指着的那两人,正是前几日还拦路求过他的李多鱼父女,按理他们父女应该还在灵鳌城中才是,只是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邓拓海虽有疑问,却知此刻并非询问之时。
只见那李多鱼躺在甲板上,背后插着十数支长箭,箭头透体而出,浑身粗布衣服尽数被血染红,口中已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一旁,几名邓家船工在手忙脚乱抢救着,李灵儿趴在她父亲身上,已是哭成泪人。
邓拓海只是摇摇头,并未有出手救治,十数支利箭穿胸入腹,五脏六腑至少毁了一半。
这等伤势,别说李多鱼一介凡人,就算是放到他这个练气修士身上,也是必死无疑,救无可救。
刚刚逃命时,李多鱼犹自还强提着口气,现在凶手退走,女儿安全,他乍一放松,最后一口气也散了。
这李多鱼也是条汉子,一介凡人凭借一条小舟,就敢在海上与修士周旋;邓拓海先前看得明白,后面船上射出之箭,几乎全被李多鱼一力拦下,护住了女儿李灵儿。
父女同被追杀,父亲死于非命,女儿抱尸嚎啕。
此情此景,实乃人间之大悲剧。
惨!实在太惨!
邓拓海不忍再目睹下去,也不知当年他自己父母出海捕渔,双双失踪,是否也曾遭受过这般境遇?
他走上前去,用手掌敲晕了李灵儿,又嘱咐身边船工好好收敛李多鱼尸体,然后一把将李灵儿扛在肩上,回了自己舱房。
……
第三日入夜时分,海上终于又起风了。
邓家客船挂满船帆,连夜兼程。
就这样,在海上又过了两天,期间再无事发生。
经过三天四夜的海上漂泊,直到第五日天光泛白,戈公岛才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戈公岛在邓家七座附属灵岛中,属于面积最大的一座,方圆五十余里,同时也是资源最丰富的一座附岛。
岛上有一条小型灵脉,等级达到一阶上品。
戈公岛上居住的凡人近两万,其中邓家本族人口占到四成以上,乃是戈公岛最大的姓氏。
除了邓姓人之外,岛上人口过千的外姓家族还有六七个,其中又数钱家势力最强,钱姓人口不下四千,几乎占了该岛总人口的两成。
邓家专门在戈公岛灵脉上设置一坞,统管戈公岛及附近十九座小岛,其中这些小岛上有人居住的共有八个,也分设八堡。
至于坞长,正是钱家族长钱伯逸。
钱家共有三名练气修士,除了练气八层的钱伯逸之外,钱伯逸有一对儿女同样也是修士。
其子钱贝,年近四旬,乃是练气五层修为,同其父钱伯逸一样,也领了邓家镇守戈公岛的职务,每月能按时领取一份俸禄。
其女钱萍,乃是练气二层修为,自去年出了邓家族中学堂之后,一直闲居在家。
同时,邓家还另外派出一名邓姓本家修士,在坐镇戈公岛的同时,也有监查钱家之责。
此时,夜色还未完全退去。
戈公岛码头上,隐约立着一片人影。
船离得近了,邓拓海才看清,当头两男一女都是练气修士,显然是通过传音符提前得了消息,来迎接的。
那名女修已到及笄年华,俏生生立在风中,彩衣飘飘,令人顿觉眼前一亮。
这人邓拓海认识,正是钱伯逸之女钱萍,年岁比他略小数月,两人同年进的族中学堂,算是熟的不能再熟的老相识了。
钱萍身边紧挨着的那名中年汉子,邓拓海虽未见过,但不难猜出,应该是钱伯逸之子钱贝。
这钱贝长相魁梧,面相一看就是个敦厚性子,和其父钱伯逸的圆滑市侩,简直判若两人,很难让人相信,这竟是一对亲父子。
再看旁边避开钱家兄妹,远远站着的那位男修,等瞧清楚那副标志性的山羊胡,邓拓海不由微微蹙眉。
“他也在戈公岛上?我怎么没听族人说起过?”
“唉,这回可有得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