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子时,开封府全城宵禁,打更人手持棍棒穿梭在大街小巷,偌大的城市没有了白日的生机,只有打更人的阵阵铜锣声。
与之前不相同的是,街道上不再仅仅是打更人,而是站满了开封府还有天波府的各路捕快与士兵,他们彻夜巡逻,生怕出现任何一个小偷,很难想象这么严谨的防备就像是如临大敌一般,可是四境之内安稳如往常,并没有辽兵来犯的军情。
开封府禁军捧日营、天武营、龙卫营、神卫营等倾巢出动,他们挤满了从景德门通往玄武门的大道,每个人全副铠甲,左手持火把,右手挺手刀与肩头,无数火把硬生生地将整条街照得如同白昼。
东京北部景隆门洞开,在火光中只见一队的骑兵护送着一辆马车呼啸而入,铠甲在火光之中闪烁着耀眼地银黄色光芒,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铁质面甲,面甲漆黑,仿佛地狱而来的恶鬼般狰狞。
街道左右禁卫军皆黑布蒙面,每个人都将自己武装得密不透风,全身上下除了一双眼睛就再也看不到其他部位,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
他们的目光随着骑兵护送的马车而过,为首之人身穿黑漆顺水山文甲,手提马槊,与他身后的骑兵一样面部罩着一面恶鬼面具,看起来格外令人恐怖,如此强大的护卫力量,哪怕是辽国大军来犯,也未必伤得了这马车分毫。
同样,没人知道这马车里面到底装着什么。
玄武门前,殿前司麾下步军指挥唐琦此时正在玄武门后祥符殿前待命。
唐琦,字明华,年方二十有三,是开封府提刑司唐玉之子。
唐玉与殿前司都指挥使韩延庆多年故交,自打小就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玩伴,就算是成年任职,也多有走动,亲密如常。
唐琦自幼习武,文学方面也有所涉猎,不过到底算不上一个文豪大家,仅能闲来吟上几首小诗,再没有别的本事。
韩延庆也算是个粗人,他看中唐琦的武艺,又深知在这个不识大字就寸步难行的国家,像唐琦这样能文能武的确实少见,这等人才更是出在挚友之家,更是难得可贵,能为自己所用确实能够有利于自身也有助于唐琦的发展。
玄武门是那车马的最后一站,这里由殿前司的禁卫军来护卫,所以唐玉来护卫这马车,足以能够证明府廷对其器重。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能够让开封府的禁军倾巢出动只为了一辆马车。
唐琦身穿乌锤甲,头戴配有护肩的凤翅兜鍪,与门外街面上的禁军一样,唐琦的脸上也带着恶鬼面具,虽然在平时,这样的面具并不是禁军的专属,也不知是为何,就好像这车马之中有着人不可面见的东西。
唐琦腰间挎着一柄环首刀,指挥着自己麾下一部五百人在殿前呈两排对立相向,他们身穿扎甲,第一排军士左手正背后腰,右手持偃月刀,远远看去如同带刀铁墙。
这样的防御实可谓密不透风了,面对这样从此没有见过的非常时刻,唐琦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哪怕是在这样的层层护卫之下。
唐琦在殿外来回踱步,哪怕自己麾下的士兵们全副武装,房顶上也站满了神弓营的士兵。
“你慌什么?明华。”
一声沉闷地声响冷不丁地从身后响起,唐琦先是心头一惊,连忙回过头来。
只看到在他身后十几步的祥符殿的大门洞开,接着一位身长八尺,身穿曲领大袖,下裾加横襕,腰间束革带,头戴幞头,脚登靴或革履,全身上下尽是紫色的大官人走出。
那人生的一副佛祖模样,宽脸且肤色黝黑,迈着大步朝着唐琦走来。
“叔父。”
唐琦自然是认得那个人,他立马站得笔直,算是对此人的敬意。此人便是韩延庆,唐琦口中的叔父,字子游。
韩延庆冲着唐琦微笑着,接着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搭在唐琦的肩膀上,安慰唐琦道:“只不过是一次护卫,没有必要如此慌张。”
“叔父。”唐琦低下头来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只是没有想到竟然会动用如此大的阵仗,真不知道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活着物品能够让整个开封府为之惊动。”
“这东西非同小可,明华。”韩延庆笑了笑,补充说道:“这东西并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东西,按照你现在的职位来说,你还没有这个资格涉猎此事,这种事情,也只有圣上、薛太师、陈太傅、李太常有资格知道,同样,对于我来说,现在,也是没有资格的,当然我相信你以后有能力参与其中,毕竟你比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强上百倍!”
唐琦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笑着点了点头。
大内有两司三衙,其中殿前司掌殿前诸班直及步骑诸指挥名籍,总管其统制、训练、轮番扈卫皇帝、戍守、迁补、罚赏等政令。
殿前司都指挥使韩延庆倍受太师薛文利的器重,虽然他不过是个粗人,可是忠实可靠,不读书不代表脑袋不灵活。
这时候,只听到玄武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马蹄声加上车轮滚动的声音。
“好了,看到了吧,来了!”
韩延庆指着那玄武门洞开的门洞,接着从袖带中掏出一块黑色纱布,接着就看到他将纱布盖在脸上。
唐琦连忙上前搭了一把手,帮这纱布的面罩扣在韩延庆的脸上。
“这玩意啊,真的是精怪得很。”韩延庆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袖,一边说道:“薛太师现在去禀告圣上,据说这东西只有圣上能够亲自面见,像我们这样的肉体凡胎,根本面见不了这玩意。”
韩延庆刚刚说完,只看到那马车停了下来,为首的那骑将翻身下马,他提着那马槊,挽着腰间的长袍,来到祥符殿的阶梯下,冲着韩延庆下跪行礼,沉声说道:“吾乃河东路武德郎尉迟重瑞,特送来蓬莱圣物以呈圣上,不知大人是何?”
韩延庆上前一步,回答道:“吾乃殿前司都指挥使韩延庆,特携麾下步军指挥唐琦迎接。”
“既然是指挥使大人,那么属下便不再向前!”
说完,只见尉迟重瑞身后的士兵们从马车上抬下来一厚重的长达两丈有余的巨大书卷。
唐琦连忙挥手,他麾下的左右队伍中出了壮丁四人,从那士兵手中接过书卷,走上台阶,朝着殿内而去。
“这到底是个了不得的东西啊。”
透过薄纱,韩延庆到底是将这个玩意看了个大概,他啧啧称奇。
“叔父,这东西……”
“明天早朝,你就知道了!”
韩延庆目送着那壮丁消失在祥符殿的门后,他随手摘下脸前的面罩,缓缓走下台阶,只留下唐琦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