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目老人笑道:“你的天雨剑阵巧妙无比,我略加改进,如今已能驾驭一万两千枝小剑攻敌了,此时紧迫,不及炼剑,只好用这窗子木片做小剑用。”
薄月被他惊人手法深深叹服,自己驾驭一千两百三色剑阵已然是为极限,哪知就这么教授两日,这老人居然能操御这万二剑阵,这份修为,这份天赋,实在令人羡慕。
两人出了屋子,薄月便急匆匆御出剑阵准备飞行而去。百目老人低头一瞧他脚下,吹了一口气,那千二剑阵立刻散乱,他一把扯了薄月拔地而起,纵到云端,瞧了瞧风势,屏住一口气就那么直直朝远处飞去。
一刻钟时间不到,两人已远远望见那一片火红的枫树林。百目老人按下云头,薄月一路来只觉耳边汩汩,犹如头浸水中,才忍得几忽儿,竟自到这千里之外。
二人自半空俯首下望,只见一人盘腿而坐,似在入定回神,树梢上挂着一人,担在树杈之上,上身和双腿几乎对折。盘坐之人身旁站着一白衣女子。
此三人正是薄月柳霞挥和纪韵诗三人了,空中二人已降下身来,百目走到龙玄跟前,见其双目紧闭,脑后热气蒸腾,显是在恢复功力。纪韵诗面目清淡从容,不似有伤。他将手搭在龙玄心脉之上,一股暖流徐徐而入,只片刻,龙玄便徐徐张开了眼。
趁这功夫,薄月已飞身将晕倒在树梢上的柳霞挥取下,双手顶在他后背之上,运转真元助其调息,片刻后也悠悠醒转。
百目老人身着青衫,花白头发束起插上一只碧玉金簪,加上他身形高大,年岁虽高,却也精神矍铄,脸面泛着油光,双目炯炯,一副得道仙人之态。
龙玄渐渐醒过神来,只觉得气血有些亏滞,胸口一阵阵的烦恶。百目将手搭在他手腕脉络之处,静参了片刻,面露喜色道:“这火凤的功法正与你心神内的火元同宗,你可吸了他的火精将养自身,呵呵,幸好是我来了,这次助你得个大造化。”
龙玄已困在金丹大圆满数月有余,多次冲关挺进都未得法,只觉前进之路极为坎坷,以为自己此生就要停留在此处不前。听闻百目此言,心中定是大喜,便将这冲级破镜的最大期望都寄托在此老身上。
百目一整仪容,凝望朝飞云涧处望去,只一凝神,口中发出长啸。这啸声犹如长雷嘶鸣急骤而响亮,直将那涧水炸得翻飞不已。
瀑布之顶果然出现那红杂相间的降龙真火凤凌炬身形缓缓升起,顺着瀑流而下,遥遥踏波而来。
“三重元婴?好!”凌炬凤目如电,一眼就看出端倪。
百目微微一笑,不屑道:“几只秃毛禽类,苟活了万载,一朝得志却不思进取,领悟天道,却在这里为祸一方,与那外道邪云谋皮,实在有辱这天赐万年造化!”
凌炬不气不恼,他兄弟三人自得道以来,多受八方修道之士恭敬,知道这三重元婴仙人手段不凡,是以才敢出言讥讽,心中将其看得甚重,是以也不敢随意动怒。
只淡淡道:“我等兄弟虽久踞在此,却从未为祸一方,不知仙长此言从何说起?”
百目捋须道:“强抢别人宝物,夹带窝藏,还不是为祸吗?”
凌炬不再辩驳,只说道:“拿人好处,替人消灾,此乃天经地义!”
百目道:“盲目追随,不论好歹,还不是为祸吗?”
凌炬不再言语,轻轻长吸了一口气,人已自涧中缓缓飘起,浑身烈焰蒸腾,熊熊之势泛起,浑身色彩鲜艳,被火光一照更显得光彩耀眼,令人目眩。
百目嘿嘿一笑,一拍小小宝箱,万来枝木片小剑群拥而出,飞旋不定,彷如蜂群一般盘绕在他的身周,准身朝龙玄一使眼色,令他站到自己附近。
龙玄依从前行,在百目身后盘腿坐下,潜运真元,整肃脉络,令身体呈现出一个随时接纳外界能量的状态。
那凌炬望着蜂潮围舞的元婴仙人,心中不动,轻舞双袖,那宽大的袖子鼓出炽热强风,炎热至极,间中还有火星噼啪跳跃。
他厉目一横,袖风狠卷,那热气便蒸腾而来。百目老人也已由剑群推着浮到半空,以他三重元婴的目力,已能看到常人所不能见得热能形状,只是一团冒着热气的如龙混沌之物,待得近前之时,百目老人鼓嘴一吹,那热气本就如箭如束,凝聚力非常之强,被百目真气一鼓,竟自不散,只是行进路线发生变化,头缘之处折而向下,如炙热气竟被他改转了行进路线,朝下方罩去。
龙玄坐在下面,早做好准备,百目老人传入己身的真气兀自不散,这股元婴仙人灌输的真气果然强过自身,虽不能炼化,却也可竭力趋势,此时将其分缕运转,护住了心脉,头顶的入宫法门却自大开,只为吸纳这凌炬的真气热能。
那股非凡热气兀自由头顶进入龙玄身体,从头顶犹如一盆热水般倾倒下来,只觉所过之处灼热无匹,几乎要将人烤化了一般。幸好龙玄得百目真气护住身体,所以热能虽强,一时却不能伤及龙玄。
凌炬眼见自己功法被吸了去淬炼,心中大怒,一阵彩霞凭空出现,一转身,已现出了本相。一匹十几丈长的红杂混间的凤凰夭矫出现,只见这红色火凤目中散发戾气,喙中火花四溅,不时吐出点点火星。长尾曳地,斑斓灿烂,爪中兀自捉着一条死龙。
映着蓝天白云,更使得它像那天降仙禽一般凛凛生威,气势果然不是凡俗禽类所能比较。火凤双目狠厉,口吐人言道:“兀那老贼,竟敢引我真元锻磨魂魄,你若真有本事就将我这降龙真火也吸了去!”
说罢急振双翅,宛如苍鹰一般美峻,两肋生风,点点流星般的飞火雪片般飞掠而出。此降龙真火乃是天火之菁华,能噬万物,与龙玄身体内的天降虚火火精属同宗,但更为强悍精纯。
天空中仿佛成千上万的真火火精飞掠倾洒,飞行之时闪烁不定,各带点点星火,显得炙热无比。百目老人手捏剑诀,高指上空,口中一声喧喝道:“疾!”
只见暗红木剑群出如潮,密密麻麻布满了天空,迅疾无比的朝天空火群冲去。以木质本体去对那火精群,这无异于以卵击石吗?
百目自有他的打算,这些临时拿来凑数的木片本就易折易碎,所以他将这天雨剑阵活学活用,只将那些小小木片纷扬趋出,围绕每颗火精四周,却不过分靠近,只迅疾一刺然后便即收回,不做长时间的纠缠。
火群被这剑阵一搅,本欲大面积下扑之势本冲得凌乱,虽自身火能强悍,却未得修成灵识,一经侵扰,再难成形,还未落地便在半空朝两侧散去。
凌炬双翅散出的真火流星群足有上千,百目的飞剑有万二之数,以一敌十,虽有折损,却也驱散了大半。只见那些流星被飞剑群起击落,兀自带着火焰纷纷落下地面,落地之后竟不熄灭,还在继续燃烧。
百目指中剑诀向天一指,群剑纷扬聚在空中,他神目一扫,已得知所余之数还有八千有余,这真火流星落地还不自熄灭,远远看见凌炬真身挥舞双翅,小小火星竟似得了性命般,落而后起,又欲飞空再攻。
百目哪能给他这个机会,剑诀飞换,八千多小木剑如雨点一般落下,虽是木片却被百目仓促炼化,也有些锋锐之气,只见这群小小木剑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围住那些亟欲飞起的火星竟是一阵切刺,一顿猛攻下,那拳头大小的火星被切割成更小的火点,火威被散成碎屑。木剑群又是一番折损,好多飞剑只做奋力一击,便即被真火燃烧成灰烬纷扬落下。
这如蝗剑阵一顿切割之后,大片落地火星群被切割成碎,再难拢聚。被毁为星点后真火再难繁衍燃烧渐渐变为一块块被烧焦的石头。
饶是漫天火雨,也未能伤及百目,他身下的龙玄此时紧闭双眼,遍体呈现殷红之色,已热得脱去衣袍,只腰间着了短衬,几乎浑身赤裸。从他红得几乎透亮的身体可以看出内里,经脉血管都在急促循环,仿佛河流湖泊一般蒸腾翻滚,几乎就像被煮开了锅的沸水一般。
龙玄竭尽全力吞噬炼化这降龙真火凤的真气,百目老人已回转身形,仅剩的不到五千木剑盘旋在他身周,如蜂群一般将他身形拖住。只见他呼吸顺畅,气度从容,丝毫没有发功过度之态。
那薄月修习这天雨剑阵,还要找阵基,百目自得了剑阵法门,使用之时都是随手拈来,对这万余剑阵都是呼之即出,丝毫不需要什么辅助类的阵基作用。
此时他的剑阵大显神威,按理已损耗了极大真元。哪知百目体内真元繁多,消耗这点根本不成问题。
凌炬凤目深沉,见自己最为得意的真火被百目用那连削苹果都嫌力薄的小木片给破去,心中知道此人功法实为艰深,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凌炬目中火芒急转,体内火元翻转,只将这火凤真身由内到外燃烧得仿佛透明一般,浑身羽毛更显鲜艳绝伦,只见他喙中无数光芒拢聚,闪烁成形,已有一个巨型炽热的白色光球出现在他颈嗉之处。
只见他厉啸一声,那硕大火球飞掠而出,所经之处的空间一阵紊乱,与阳光交杂在一起竟不逊其威。
那火球渐行渐涨,转瞬间已有亩许大小,带着铺天盖地的热能飞速降下。百目见此火更胜之前,不敢怠慢,将剩余飞剑收入宝箱,双手翻转,不退半步,浑身散发出“八两地仙”的真实修为。
他左臂袖子飞出,袖口如麻袋一般迅速扩大,竟也能随着那火球长大而变宽变阔,将其拢与其内。
他这式“袖里乾坤”本不惧天火之威,与龙玄暗室相斗之时未出全力,只存了戏耍之心。此时大显神威,漫天火光都被他青色袍袖笼罩,若说那白色真火宛如骄阳,那这漫天袖舞就似青色阴霾一般将其笼罩在内。
这真火之球何等威能,百目的神袖虽然不俗,却也绝无将其收伏熄灭的可能。百目心知此非长计,舞袖阻住真火片刻,却也知道不会太过长久,早晚会被这降龙真火焚成灰烬。索性当机立断,身形一晃化为一团白光,如丝如缕一般缠绕住了那庞大火球。
同时运转元婴法能,将那火球带飞向远处,朝那一湾水涧急冲而去。火球威能虽巨,可本身缺乏灵韵,只得被拖到水涧之上。百目所化流光下沉,将那火球扑通一声带入水涧之中。这火球本是天火,岂会惧这些许凡水,水火相克之天理在此刻显然是行不通的。火球一经入水,便即大显热能之威,将这一湾涧水蒸得瞬间开锅,白气蒸腾,这一湾冰凉山水瞬间便达到了滚滚高温。
百目所化流光紧紧缠绕着火球一路向水涧深处而去,随着火球下落,涧水水位急骤下降,竟自被蒸发不少。火球一直沉入水底,百目在水中现了本身,双掌不惧炽热,紧紧按在火球之上,奋力将它向涧底淤泥处按入。
涧水翻滚不休,水位越来越低,本有十几丈的深度转瞬就被蒸发一空。水中之物此刻已能看清,只见百目老人站在火球上躬身而立,双掌按住火球没命似的下按,那火球渐渐陷入淤泥之中,所经之地,湿润淤泥已渐渐干涸,转而化作那龟裂硬土块。
但这涧水年深日久,底部淤泥足有百丈之深,百目老人手掌发力,皮肉已焦烂不堪,已现白骨,却也未能减低其能,他力大无匹,几乎是骑站在火球之上缓缓下降,涧水此时已空,中间出现一个巨大深坑,百目身躯下落,不大一会就看不见了他的身影。
凌炬真身凝立空中,眼中逬出怒火,自己修炼万年的真火此时被人强自降伏,被按入无底的淤泥中,虽是真火不惧凡水,可深陷泥中又被元婴仙人强制,实难发挥本身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