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云道长的脸色在石光的照射下青红不定,他心中兀自盘算,这魔姥所言有几分真实。
他眼见适才之事,紫潇涵控御魔姥法身,看似拼尽全力却也只和龙玄打了个平手,而且隐隐有不敌的迹象。此番功尽力竭,才落得昏迷不醒的收场。
这境况,足能说明,紫潇涵未将沧海魔姥的全部功力吸收利用,看架势,似乎连一成都未及达到。
然而此刻石洞中的稚女音调平和,中气十足,丝毫未有受伤的样子。
这又让他心有顾忌,他知道这素女归心术乃是沧海魔姥遗留的法术,虽能与其元神相合,但也要看御控者的修为水准,如若境界不足,那便难以发挥出魔姥的全部实力。
邪云道长多疑且谨慎,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胆识。
只用得片刻时间,他便在脑中定下念头,极其睿智的明白,这魔姥定是强弩之末,此刻只是靠言语威胁恫吓,虚张声势而已。
他悄没声的一抖袍袖,内中飞出七根暗淡无光的长钉来。
这便是他独家炼制的“拘魂钉”,专为夺取元神精气的歹毒法器。修士争斗,若令对方元神出窍出走,便即当收手罢战,这是修道界不成文的规矩。因为这元神乃是修士命元所在,若非非死不可的深仇大恨,一旦对方元神出窍,便即宣布争斗结束。一般来讲,便即罢手停斗,这便是对方力竭技穷的表现。因为元神出窍只有两条路可选,一便是夺舍躯壳,这一条看起来简单,但若能找到能和自己法力属性的躯体实属不易。就算找到一具,若凝练不得当,搞不好就是形神俱灭的下场。
二就是觅到一处荒郊野地,发奋修炼个百八十年还可凝聚成原体。但这般修行出的原体实力只有原来的三成不到,而且进阶比之前艰难十倍,要想报仇却是此生无望。
若令人放弃躯壳,元神出体,便即立刻收手,这本是修道者的风度,但邪云道长功法惊天,却兀自修炼这骇人听闻的“拘魂钉”,竟是专门噬人元神所用,看来其心实在歹毒无比。
他袖中的小动作微乎其微,同时心中冷笑,无论如何不可与此千年良缘失之交臂。
童姥稚嫩的声音又再这逼仄的石洞内悠悠响起。
“小道士,你不要妄想打童姥的主意,可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我近千年未出手了!虽被紫潇涵这小丫头拘得一时,也是宝刀不老,切莫……啊!!!”
童姥声音未落,却见那七根拘魂钉已然自邪云手中而出,化作点点星光朝那具女孩法体飞去。
这不足七寸的长钉兀自闪着暗暗的光芒,周身刻满符箓法文,已极其准确的刺入女孩双手手心、双脚脚掌、眉心、两鬓。
小女孩兀自还未睁眼,但却被这奇痛无比的拘魂钉刺得手脚抽搐,几欲坐起,但却因手脚被制而无法成功。
殷红的鲜血自其手脚头处汩汩流下,淌过如玉肌肤,流下的血痕甚是鲜艳。
邪云一招得施,不由得仰天狂笑了三声,借着将宽大道袍一扬便自飞到女孩仰卧上方,他将身一纵,也飞到女孩上方,四肢舒展,只觉贴身小衣,一脸狞笑着朝下方缓缓而落。
拘魂钉锁她元神,邪云自己夺她法体。如此一来,这旷世难得的沧海魔姥的元神法体顷刻间便自成为邪云道长的囊中之物。
女孩手脚被缚,眉心双鬓都自又利器刺入,却只颤抖了一阵便自平静下来。
她双目紧阖,长长睫毛兀自不动,又似熟睡了一般。
安静!此刻的极度诡异的安静!
邪云道长心思细密,这有些出奇的情况实在不寻常,但他被重利熏心,手段高明,胆识不俗,为了自己神功得修,为了庞大野心,便是有些不妥也绝难阻碍他此刻的行径。
他此刻彷如柳叶一般徐徐降落,眼看就要压在这稚嫩女孩身体之上。
两人相距不足尺余,他似乎都能感觉到女孩口鼻中喷出的芬芳香气,两人鼻尖几乎相触。邪云大手朝女孩腰间摸去,欲待行那不轨之事。
彷如沉睡一般的女孩突然微微一动,嘴角竟自微微上扬,竟似在梦中冷笑一般。
邪云指尖即将触碰到女孩身体之际,却见女孩霍得张开双目,眼中竟自蕴满了十分诡异的血色。
双瞳内根本分不清瞳仁眼白,却只是血红一片。
邪云道长正自凝神下落,却被女孩突然睁开的双目骇得一惊,他本运真元自施展飞行法术缓缓而落,此刻被吓了一跳,竟自朝旁边侧翻了下去。
那道袍也因失去灵识控制徐徐朝下方覆盖而去。
将欲落下之时,这女孩噗的吹了一口气,这件被邪云凝练多年的法袍便自嗤嗤得发出一阵裂帛之声,竟生生裂成无数碎片。
邪云道长急忙凝神敛气,定睛去瞧。
只见这小女孩脸挂笑容,双眼通红,彷如被鲜血灌满的小井一般。
邪云兀自沉稳,但也被这一刻吓得不轻。
“魔功血煞?”他余音微微发颤的说道。
这是魔道中最为凶残的自爆手段,一经施展无论自身还是敌人必定要落得个同归于尽的结果。
邪云道长自知这沧海童姥必是自残法体,也绝不要自己得到,此处乃是山腹之内,无门无床,仓促中又能往哪里逃?
“童……童姥莫要冲动,大不了我不打你主意便了,切莫做这等傻事,只会令你我都神魂俱灭,对大家都没好处……”邪云道长极力挽回局面。
“嘿嘿嘿……此刻想逃,晚了!”童姥稚嫩的声音却充满了狠辣之感。
那血光在其眼内一转,便自消失,双眸也自恢复常态。
四周光亮却突然暗了下来,邪云道长再不拖延,已自捏好手诀便想逃脱出去。
突然之间四方大亮,整个石洞内皆被血光灌满,轰得一声巨响,饶是邪云道长身法奇快,却也未能躲开这血煞的奋力一击。
自外面看来,彷如地震一般,这高逾千仞的山峰自懒腰处齐齐而断,山峰上半截缓缓而落,似乎被人用一柄巨刀自内削开一般。
借着便是震天价的一声巨响,山峰顶部炸裂开裂,碎石漫天,内中分出两道人影朝南北两方倒飞而去……
须坨山畔,一个仓皇矮小的身影悄自内门飞出,虽身形矮小几比侏儒,但是隐蕴黑气,乌煞煞一团黑气,所含灵识却甚为强大。
黑气中分出一个婴儿模样的小怪物来,但见他凝眉厉目,双眼含厉,一副择人而噬的狠辣模样。
这小怪极为聪敏,只见他极为谨慎灵巧的躲过空中飞行的“铁鹞派”弟子巡视的视线范围,几个腾转便自迅捷无比的飞入云端。
这怪婴沉睡时久,这时突然醒转,精神有些萎靡,但眼中神情却无比的坚毅,他在云端飞行自如,眼中神识大开,转眼间便将这脚下百里范围瞧得一清二楚。
他要找一位姑娘,在他受厄之时,这姑娘曾对他有收养之恩。他噬血如命,也是这位姑娘曾将指尖割破,将鲜血滴入他口中,才使得他得以苟延残喘。
他乃三界弃婴,一生遭人嫌弃,身世极为可怜。造就了他狂躁阴鸷的性格,他曾得同样蛇蝎心肠之人收留寄身,一起为恶,一起快意修界,好不痛快。
但许是天妒“英贤”,自己所附着之人竟因仇家上门而导致殒命,也连累得他受了重创。机缘巧合中,他竟得一姑娘垂怜,得以苟活。
那段日子他因受创而睡得深沉,彷如昏迷一般。但身边人和事都被他记在心里,身边人是好是歹了然于胸。
他是魔婴之体,一生必要得寄修者身体之内才得以生存。
以前跟随之人一味利用他杀人斗法,虽脾性相近,但却无有半分感情可言。
但此次却是不同,自己昏迷不醒,已成废物一堆,那姑娘确始终未曾遗弃过他,始终将他视作珍宝。
她的怀抱温暖而令人依恋,那种感觉,仿似前世的母亲怀抱一般。
他人虽始终未醒,但灵识却兀自存在,一切的感觉犹在。那怀抱温暖至极,仿佛能将一块冰捂化一般,使他很是留恋。
他在午夜偷偷养气疗伤,一直过了好久才能醒转,但天生警惕的他却不敢冒然醒来,身边之人他早就在昏迷中有所了解,这褚姑娘是个好人,那叫龙玄的却不知是敌是友。
他记得当初随所寄之人去一处荒山,杀掉了一个叫做澹台墨的老道人,还是自己极力鼓舞那恶人斩草除根,在他有所动摇、感念救恩之时,还是自己控制他心神使他痛下决心的呢!
恍惚记得,那老道有个徒弟就叫龙玄!
想起旧事,他不敢多耽,几欲马上隐入深山悄悄修行,待得合适人选再度附着。
但一想起那温暖的怀抱和淡淡的香气,他竟舍不得离去,只好一直假装昏迷不醒。褚姑娘和这龙玄似乎关系非同一般,那么也不必过分担心他会对自己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