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今来眼中热切的含义渐渐浓重起来,虽然对他来说,东山再起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但杀了眼前之人便可解得一时之恨。
委顿时淡然处之,得势是一跃而起。
此人倒也确是个人物。
邪云道长揶揄挑拨的话语竟未令他心湖泛起一丝波澜,可见其心性之定,意志之坚。
龙玄与他对视良久,对待邪云道长的一些挑拨话语竟无动于衷,竟避开邪云话语中的锋锐之处,淡淡笑道:“他是我师伯,天下皆知,城主不必将这两字加意陈述,我不会不认他!即便他再叛逃十次,也是这等对待!”
旁人听来,会感觉龙玄这话语中有服软拉拢的意味。可他便是这等性情,无论好歹,同宗之实永不可灭,除非公孙祖师亲自除名,但曾经的长幼之别他也不会一笔抹去。
邪云听得话中意味,砸吧了几下,便又得了漏缝下蛆,嬉笑道:“呦呵,看来你还挺体念同门之情的咧,可不知你师伯是否还会认你做掌宗?”
萧今来出人意料的说道:“我认!他是我正气门众望所归的掌宗,我萧今来便是反祖反亲也绝不会否认这一事实!”
邪云道长本以为他会怒斥反驳龙玄,谁知道这叔侄二人竟一个鼻孔出气,不动声色的穿起一条裤子来,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了。
先不说数次挑拨无果,就说这萧今来居然未尽忘本,那我邪云还扯得什么淡啊?你们言归于好得了!还在这里苦心孤诣的设什么伏,摆什么阵啊!
当下没好气的说道:“好好好!看来最多事的就是我了,你们玄宗正气门同气一枝,我是外人,我多管闲事!”
萧今来仍旧没有回头朝他望上一眼,轻轻说道:“满门钦服,唯我不服!我若活着一天,便即做了他剑下亡魂,也决不苟活,向他下拜!”
龙玄也自坚毅非常的说道:“我若活着一天,便对你欺师灭祖,勾连异教徒之举绝不宽恕!”
敢情两人的心意还真有些相通之处,其实对对方都有几分钦佩之意,却决不允许对方凌驾在自己之上。
邪云道长这才松了一口气,乖乖,若按刚才的话锋自己也许也降伏在二人联手之下也极有可能,此刻见二人还是水火不容的局势,这心中一块石头才自落了地。
“那便动手吧,啰嗦了这么……”邪云道长话还没说完,便见萧今来一个手印打了出去,宗门功法已然用出。
不打则已,一出手便是杀着。邪云道长在心中默默嘀咕着。
龙玄剑指苍穹,也是一出手便将龙虎二气运起,一起集中的乌雷桃花剑上。
只见神剑彷如蚯蚓一般弯曲蠕动了一阵,随着龙玄一挥,便有一龙一虎自内飞掠而出。
邪云道长在旁掠阵,偷偷自袖内摸出一件法宝朝龙玄兜头抛去。
只见那法宝犹如一个巨大剑柄,在空中一阵旋转,竟自发出七色耀眼光芒。
那物竟不朝龙玄头顶砸去,而是在他头上几丈距离散发出各色光芒,将龙玄笼罩在内。
“七色镇魔塔!”邪云道长轻轻唤出法宝名称。
此刻这镇魔塔已能瞧得清楚,却只有丈余大小,飞檐上挂着各色法器,随着不住旋转,这些法器也自叮咛咛的发出清脆响声。
这类法宝不消说,便是佛宗至宝,却不知怎么会落入邪云道长手中。经他淬炼加持竟自也能运用如常。
邪魔御御魔器!这世界莫非变了吗?
随着这些周正严整的各色光芒倾洒下来,龙玄顿时感觉浑身都被洗涤了一遍似的,周身说不出的舒服,但隐隐感觉真气流转有些迟滞,而且还有些外泄的痕迹。
萧今来手印一挥,便有擎天骇浪兜头罩来,呼啸着将下方这十分辽阔之地都自填满。
很快这些浪涛便自将龙玄淹没,他被邪云道长的佛宗法器笼罩,也不知这法器究竟传了几世,竟令他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顷刻间,他便像鱼儿一般,被浪涛覆盖,只能透过晃动的水面望到远处山坡上的两人。
这便是萧今来成名技艺“惊涛骇浪”,这招式乃是在图画上悟得的,所以使用起来极为洒逸,有几分笔墨增韵的感觉。
龙玄自知这波浪都是真气所结,并非真实的。但萧今来功法精深,参悟此法多年,这般陷进此法,虽不至被海水淹死,但渐渐会令人窒息而亡。
龙玄屏住呼吸,将真气运转缓慢下来,如果运转过快,那便必须有吐纳的动作,若稍有真气外泄,这真气便自四面八方的朝自己涌来,到那时便想尽办法也无法将窜进身体的真气排出。
就着僵持一阵,龙玄便自有些力不自支起来。
本来修道之士屏息敛气本非难事,若是在宗门密室或者幽静旷野便是闭上半日也自无妨,但此刻这御魔宝塔却自威力不俗,既有吸敛气息之用,又能对龙玄意识造成侵扰,使他久久不能入定。既然不能专心对敌,再度闭起便有些困难。
萧今来老谋深算,他绝不肯贸然出手,而是用出自己的秘技功法“大江东去”,目的便是先将龙玄困住,虽出手便不留后着,却也避免了短兵相接的风险。
再加上邪云道长在一旁助纣为虐,擎出宝塔也自对龙玄起到了压制的作用。
龙玄脸色渐渐涨得发紫,他竭力凝神去对抗,却不敢轻易大口呼吸,只鼻息微微收缩,轻轻的吐纳气息。
此刻这山下由真气所化的江海肆意磅礴,滚滚席卷,已自变成汪洋一片。
萧今来见此刻已占先机,但因前因顾忌,心中未敢有一丝懈怠。亟欲有十成把握才敢痛下杀手,此刻他自袖内摸出一个小瓷瓶。
这瓷瓶上有鹤飞九天的图案,看起来典雅非常,颇有道家风采。
他将瓷瓶轻轻打开,细长的十指捏着瓶身,朝下方轻轻点了几滴。
只见这瓶中缓缓流出几点紫色液体,一经混入波浪之中,竟自凝而不散,少刻便将这偌大的一片海洋染成紫色。
邪云自萧今来打开瓶口便嗅到一股异香之气,料想此物绝非善品,抽鼻子一闻,心中便即了然。
他少年之时精研天下毒药,所以对这类毒物只稍有接触便即能说出成分、产地。此刻却难断言这小瓷瓶内的毒药究竟是何物炼成。
但闻其香气,知道其中必有鹤顶红的成分无疑。
毕竟涉猎用毒之法,邪云道长有些好奇的问道:“萧兄,这是何物啊?”他故意不说出鹤顶红的名字,假装不知,是有两个用意的。第一,此等技艺要留作危机之时再用;第二,表现得无知一些,这萧今来一得意,势必要尽数相告。
萧今来抬起头,淡淡说道:“毒物本非我名门正派弟子所允许炼制使用,我也是闲暇之时偶得此药。此药名唤紫萝鹤红溟。”
紫萝鹤红溟?好拗口的名字!
邪云又自细细品了品着毒药散发出来的问道,却运气将其阻在鼻腔,而不使其进入肺部。这剧毒之物,即便是闻得多了,也难免中毒。
他想了想,终于有点头绪。据上古一本古书记载,紫萝乃是一种奇花,在人迹罕至的异域北疆才有,其味幽香但有麻痹之效。这般与鹤顶红的刚猛毒性相结合,还真是珠联璧合、天衣无缝呢!
邪云道长微笑道:“萧兄对用毒一技钻研经深,小弟实在是佩服。”心中却在暗想,什么名门弟子,卑鄙起来比我这邪魔外道也差不了多少。
萧今来不假辞色,只专心望着下方被“紫海”包围的龙玄,看其还能坚持几刻。
正气门内,众人围坐一堂。各门各派的掌门、弟子首领都自面色严峻的聚在一起。
小蜻蜓担心龙玄出事,早早便自来到大堂,打听夫君此行的动态。
褚雨墨也随她前来,她怀里抱着血婴。三界血婴此刻紧闭双眼,也不知是在假寐还是真的睡着了。
众人早见过褚雨墨这般行径,知情的人都暗赞她心底善良,所以对其就如一般抱孩子的妇女一般看待,早已习以为常。
血婴带回的女孩此刻却不在此处,想来是留在后堂由侍女照顾。
司徒金一脸沉着神色,众人看了他脸上表情,本有些担忧的心情便都各自沉了下来。
小蜻蜓之前有些不解,为何此次让夫君一人前去冒险,为何不多派些人手,但此等想法岂能与师叔表达,一旦说出来,那不就怨怼长辈了吗?
但心中幽怨慢慢积聚,只是还未开口说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