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可以威胁的薛四爷走了,走的有些灰溜溜,有些狼狈。
这是一头会咬人的狗,懂得审时度势。
遇见老实的就狂吠两声,吓唬吓唬。
遇见那狠了心的就得暂退避让。
一时的成败不放在薛四爷心上,他会回来的。
林虎用心底里涌出的杀气,惊走了薛四。
可这种鸟人属牛皮糖的,粘上你就没完没了。
为了防止他带着更多的泼皮闲汉前来搅事,林虎决定提前起灵。
“庆哥,谭爷,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起灵吧”
林虎对着门口的两人说道。
“好,艳阳高照,四相风正,正是起灵的好时辰,小的们,都过来搭把手”
谭爷对着一旁等着的兄弟们招呼一声。
他这一帮兄弟都是城东厮混的闲汉。
不过同样是闲汉,与薛四那种道上的泼皮闲汉不同。
谭爷这帮兄弟只是闲着找事儿干,有个短工打捻的,都会去赚个仨瓜俩枣。
不像薛四那伙,闲的没事也不去某个营生,整日里就靠着欺善压软的,昧下点丧良心的钱。
这种无业游民,又扰乱社会秩序的杂碎。
按林虎的看法就得扔进矿山去采石头,啥时候把性子磨实着了,啥时候给放回来。
谭爷一声招呼,大伙都上前帮忙,手里抬着杠子,穿上麻绳,前面四个,后面四个,肩膀一扛,厚重的老杉棺木就被抬离地面。
林虎头上扎着白布孝带,这是他对师傅的心意。
在这个世界他没有亲人,唯一对他好的就是谭爷。
前几日拜师后,师傅对他寄予厚望,拼着损耗精气为他除了缠身的精怪,也是与他有恩情的。
人不能没了良心,这个对他并没有坏心的老人,是个值得他尊敬的长者。
林虎同马左打头扛着棺木,谭爷走在头了,大庆就在棺前手持招魂幡,跟着谭爷一步一行。
后边一帮兄弟半推半拽的把街坊四邻都给稍带上。
这送灵的路上人少了可不成,阳间香火旺不旺,对死去的先人也是有影响的。
到了阴曹地府,那也是有个三六九等,没人没势的野鬼孤魂,在地府也饱受压迫。
并不会因为大家都是鬼,就对你有所照顾。
虽说马翠香生前有巫法傍身,可谁知道死后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人死如灯灭,阳间的亲人还是要给阴世的先人做点法事的。
谭爷把街坊四邻都带上也是想让马翠香享受点人间香火。
要不就林虎大庆两个也能把马翠香给埋吧了,可那终究有些寒碜,马翠香孤苦一辈子,后事怎么也得风光一点。
“天人指路,上天堂,一点灵光归故乡,亲人护佑阴世路,孤魂野鬼绕两旁,三条大路你走中央,黄泉路上莫彷徨”
谭爷手中拿着钱串,腰间缠着四只引魂铃,一走一跺脚,引魂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在城中每个路口,转角,谭爷都会撒下纸钱,这是给亡魂引路用的,俗称路钱。
后方跟着的街坊邻居,被一群谭爷的兄弟裹挟着跟上送灵的队伍,每人手里持着一柱草香,算是为马翠香添些香火送行了。
送灵的队伍在北门直出,镇江城内是没有坟地的,得去城外松林坡处下葬。
那处地也是马翠香早早选定的,周围的野草灌木早就被大庆清理掉。
抬棺的活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没点体力最好连边都别碰。
百里持草重如山,拿着一颗草行走远路,你都会有一种抬着一座山的感觉,更别提十几里路扛着一口厚重的老杉大棺了。
众人累了就换人,一路不停地向着松林坡前进,待到了松林坡正好是正午时分。
谭爷看了看地界,相了一下方位,用定界锥在地上打好位置,开光镜引来金乌光照土地,去了煞气,一帮壮小伙子上前,叉镐齐飞,不一会一个大框子就打出来。
下棺入葬前,烧了纸人纸马,谭爷围着棺木跳起了祭舞。
这种看着很魔性的祭舞,林虎表示看不懂,他也曾见过此世之人的葬礼,多有这种祭舞。
具体有什么用就不得而知,也算是乡俗吧。
“虎子,打开乌阳伞”
谭爷在棺前下令。
林虎结过小六子手里的乌阳伞,这种伞是由灰色的油纸制成,不透光,伞柄很短,伞面很大。
林虎打开乌阳伞,遮在棺木上头,谭爷叫过大庆,打开棺木,由大庆向里面扔进针线包,和小木梳。
“勤俭一生为儿女,儿女送行桑梓地,一应用度都不差,来生祝您享荣华,好了封棺下葬”
谭爷最后手持锤子,给棺木钉上楔钉。
大伙用麻绳把棺木顺下墓坑里,封土,插上招魂幡,此行就算圆满。
大庆又在坟前叩头,烧了几捆纸钱,通宝,插上三柱香。
将小六子和胡振东连跑带颠送来的烧鸡,老酒供在坟前,以供逝者享用。
一切结束一行人就向着城里回返。
回城众人没有再回香纸铺子,径直去了老李头的酒肆。
这老李头酒肆在北城也有些年头了,地理位置不佳,却生意出奇的好。
全因他这里给穷苦人家置办宴席,让利让的很大,而且饭菜也可口。
老李头酒肆没有名头,就是一个酒幡打在铺子门楼,离大庆那香纸铺子隔了一条街。
林虎拉着大庆,谭爷招呼着街坊四邻,一伙人就直奔老李头酒肆。
谭爷早就着人通知了老李头,此时午时刚过,也不算错过饭食。
此方世界还是古代生活节奏,很多人家都没有一日三餐的习惯,这里一日两餐才是正常。
只有那些病人,吃不下喝不下,才会有三餐,一次少吃点,多吃几次,也就够了身体所需。
林虎到是有个三餐的习惯,谭爷因此还笑话他是泥腿子命,却有个富贵病。
老李头已经在堂屋里预备下饭食,一共五张桌,四大一小,来的街坊四邻也就将吧将能坐开。
“大伙快快落座,晌午辛苦,特备薄酒素菜不成敬意。
马大姐一生劳苦,留下大庆这个好孩子,大伙日后多多扶持,帮衬帮衬。
大庆给叔叔婶婶嗑个头,今后这都是你近身人,有他们照顾,你路也好走”
谭爷拉过大庆,让大庆给在座的街坊邻居磕个头,表示一下送灵的谢意。
这都是人情世故,丧白之事没人喜欢参加,都嫌晦气,能跟着走十几里送行的也都是有心的人。
大庆这个头必须嗑,以后他就是他家的家主,顶梁柱了,一个人过日子有的操劳。
这些街坊邻居有了这份香火情,稍微帮衬一把就能让他少很多麻烦。
大庆嗑了头,这边饭菜已经开始上席。
谭爷端着酒碗,在各桌不停的穿梭,虽然只是少少的五个席面。
可谭爷依旧把它当做大席对待,勿使每个参与送灵的人都有被重视的感觉。
无论是自己的弟兄,还是街坊四邻,这就是谭爷的排面。
不管你是干啥的,你啥身份,只要与我有了份交情,咱们就不能冷了脸,酸了心。
这么多年谭爷身边能聚起这么多帮闲的兄弟,跟谭爷这八面玲珑的性格有决定性的关系。
林虎自讨做不到这点,他是个利己主义者,行事但凭良心,喜恶。
做不到谭爷这种八面来风,五湖四海的性子,不过他到是满羡慕谭爷这种性子的,行走江湖交朋友不吃亏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