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发酵粉（二）

大将军府自长史到佐吏，为是否救济郑县已经争论很长时间了。邴吉等人救济郑县的观点处于下风。但因为大将军未表态，争论一直在持续，直到门候来报：郑县逃官韦铭来见。

原来，韦铭为了能够快速进入大将军府，便将自己的印绶交了出来，自称郑县县令。

众官吏只知道尚冠里的孤狼韦铭，不知道逃官韦铭，一时间竟不说话，大堂之上，寂静无声。

霍光看着门候呈上来的黑绶铜印，拿在手里摩挲许久，似乎在感受一县百姓的重量，许久道：“韦铭是个义士，不必解他的兵刃，让他进来吧。”

那些反对救济郑县的官员面面相觑，大将军如此礼遇韦铭，莫非是赞同救济郑县？

韦铭来到大堂之上，不得已，向大将军跪拜行礼，呈上隽不疑的公文。

霍光看了隽不疑的公文，叹息道：“我辜负曼倩实多。曼倩身体如何了？”

“有劳大将军挂念，隽公身子正在一天天恢复，已经无碍了。”

霍光将黑绶铜印放在案上，问道：“他既然委任你做郑县县令，你可知道，身为县令，未经宣召，不可离开管辖境内？京辅都尉报信，有人率众突袭了壁垒营门，那为首之人便是你吧？”

韦铭道：“大将军一番言语，是视郑县百姓为仇雠还是视郑县百姓为子民呢？郑县，关中一县也，未尝作乱，可京辅都尉以壁垒围之，百姓有苦衷却不能上诉。大将军虽派隽公堵天下悠悠之口，以示不弃郑县。但一月以来，不曾派遣任何使者前往慰问。”

“大将军视郑县百姓如仇雠也？则韦铭虽然为郑县主吏，亦可当外邦使者，不犯中国之法。”

在场的众人听了，都默然无语。如果不是因为朝廷断绝了与郑县的联系，韦铭又何必冒着杀头的罪名，去攻击壁垒出营呢。

难道建立联系很困难吗？他们从未真正想要去救郑县罢了。

霍光问道：“无论如何，郑县是汉家领土，此毋庸置疑。你说郑县未尝作乱？当初京辅都尉发兵，前县令拒之，你当时就在身边，今日为何却作闭目之语呢？你既然为官，不从朝廷制度，举止失仪，我罚你，你可认罪吗？”

韦铭道：“能够将隽公书信交给大将军，韦某……”韦铭伸手去摸刀柄。刀柄没摸着，却摸到了邴吉的手。

邴吉牵着韦铭的手，一起向霍光跪下道：“当初是臣向大将军举荐韦铭。按照《九章律》，若官员犯法，举荐者亦有重罪，罪臣请与韦县令一起领罚。”

一向沉着冷静的霍光，被邴吉这一举动搞得措手不及，当下召来卫士，将邴吉与韦铭押送廷狱，等候审问。

韦铭与邴吉既被带走，霍光也终于厌倦了讨论，直接下令道：“长安城内不是还有许多麦子吗？送到郑县去。另外通知京辅都尉，派人去郑县建立联系，我还希望曼倩回长安来呢……”

韦铭与邴吉被关进了廷狱的相邻两间牢房。比起郡邸狱，廷狱显得宽敞许多，也安静。邴吉进来后，便盘坐在草铺上，静心凝神。

韦铭对邴吉道：“你不该被牵扯进来的。”

邴吉苦笑道：“难道任由你在大将军府拔刀，被人乱箭射死吗？你可知道大将军为何允许你带刀入堂？你真以为他是真心赞扬你是个义士吗？”

韦铭吃惊道：“他是要我主动拔刀！”

邴吉道：“你若拔了刀，便是赵瑶姑娘也救不了你。现在呢，咱们两个都能活。”

韦铭真心感觉到这些掌权者城府之深。

……

朱迎雪与桑小桑来到长安后，并没有随韦铭一同前往大将军府，而是留在了尚冠里。

韦铭下狱的消息传来。桑小桑质问朱迎雪道：“你不是向我保证过韦大哥无事吗？早知道就不该让他相信你的鬼话。”

朱迎雪解释道：“只是下狱，并未被立即处死。”

廷狱不比其他监狱，关的都是重犯，不准外人探视。桑小桑思来想去，眼下能够对韦大哥有所帮助的，便只有藤萝与赵瑶两人了。

想到她们二人都能够在关键的时刻帮助到韦铭，而她却是韦大哥的负累，桑小桑的心中并不好受，但她还是拜托白胜：“白三哥，你能把韦大哥入狱的消息，通知赵姑娘吗？”

白胜道：“赵姑娘人就在大将军府，她应该知晓韦铭入狱吧？”

桑小桑苦笑道：“我怕她沉浸在自己的实验中，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白胜点点头答应了下来。当下离开了尚冠里，潜入大将军府，寻找赵瑶。

桑小桑则拿出还剩下的信号弹，放出了一枚，希望能召来藤萝。剩下的便只是耐心等待了。

白胜一番辛苦，潜入到大将军府，他不用打探地址，循着一股刺鼻的化学试剂味道，便找到了赵瑶在大将军府的实验室。

此时已经是半夜了，实验室内依旧灯火通明，室内放着七八个点燃的铜灯，也只有赵瑶有这个实力，可以让霍光如此破费。

这是因为赵瑶的实验总能给霍光惊喜。什么可以让亩产量增加一百倍的化肥啦，土地酸碱性的治理啦。一番理论唬的霍光掏出大量经费，供她研究。

实验室门没有关。赵瑶抬头看见出现在眼前的白胜，没有任何意外。反而吩咐白胜给自己当学徒，递上瓶瓶罐罐，如桑小桑所说，赵瑶似乎并不知道韦铭被关的事情，一副专心做实验的样子。

实验结束，已经鸡鸣。赵瑶伸了个懒腰，递给白胜一把切膏状物的小刀，道：“走，拿我的性命，去威胁大将军放出韦铭。”

白胜苦笑着丢掉了小刀，道：“我做不到，我不可能真杀了你。大将军也会看出这点，反而因此弄巧成拙。”

赵瑶想了想，觉得也是，便道：“那你帮我端着盘子，咱们一起去见大将军。”

赵瑶将盘子递给白胜，白胜见到盘子上的陶罐中，尽是一些白色物质，散发着淡淡的刺鼻气味。如今他两手端着盘子，只能默默忍受着。

白胜看向赵瑶，赵瑶早已经熟悉了这样刺鼻的气味，一双熊猫眼加上乱蓬蓬的头发，韦铭怎么一点儿审美情趣也没有，娶这样一位乱糟糟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