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阳哥哥是你吗?”白流萤小声地问道。
“白流萤,你还好吗?”秋风阳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用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身上的鲜血已经凝固,换上件干净的白衣服,但对于枫叶港十二月的寒冬来说还是太过单薄。
“秋风阳哥哥——你没事就好了——”白流萤出乎秋风阳意料地向他扑来,紧紧抱着他,“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要死在那个变态的手下——”
滚烫的泪水一颗一颗从她的面颊上流下,身上还带着一股血腥味,头发乱蓬蓬的。
秋风阳看着她全身又小又密的伤口,心头不禁一酸,“流萤让你受委屈了——如果我再厉害一些,说不定就能更早一些把你从那个坏蛋手中救出来。”
白流萤摇摇头,躲在秋风阳的怀里幸福地说道:“秋风阳哥哥,我已经很满足了,无论你能不能救我,至少说,你是真正关心我爱我的人。”
秋风阳脸上露出难得的微笑,说道:“花泽哥哥不也很关心你吗?他也是个很善良的人呢。”
“是的,我让花泽哥哥回去帮你了,他去了吗?”白流萤问,“我担心剑豪哥哥不是那个坏人的对手——”
秋风阳抓了抓脑袋,发现白流萤那双泪汪汪的眼睛正看着自己,“多亏了白流萤呢,花泽哥哥却是帮了我大忙,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甩掉那个混蛋呢!”
白流萤和秋风阳相视一笑,大雪又开始下起来,但二人的心中却十分温暖。
“花泽哥哥呢?”白流萤问,“他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秋风阳用手刮了刮白流萤的小鼻子,说道:“花泽哥哥已经回去了,他也是和我一样厉害的人呢!救下你的那一箭是他射出的,他说他的箭能射到十公里内的东西——”
“一万米,这么厉害!”白流萤睁大了眼睛,搓着小手说道:“不过还是没有剑豪哥哥厉害,秋风阳哥哥一定要教我剑法,这样我也能成为姐姐那样一等一的剑客。”
“好,等你长大了,我就把流光给你,相信这也是你姐姐的愿望。”秋风阳看到门前有一株粉红色的梅花,花瓣已经纷纷落地。
他微微一笑,心中说:白梅落,你看到了吗?白雪落下时,梅花盛开日。虽然你不在了,但你的剑会一直传承下去。
白流萤牵着秋风阳的手,向屋内走去,“秋风阳哥哥,要不要去我家坐坐,虽然家里很破旧,但也是一个很温暖的地方。”
秋风阳点点头,牵着白流萤温暖的小手,“流萤,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啊?”
白流萤轻手轻脚打开门,小声说道:“我家就只有我和我爸爸,爸爸身体很不好,现在他应该还没有睡觉。自从妈妈过世之后,爸爸就一直很沮丧,很少和人说话,很少出门,如果能见到大哥哥,说不定他的状况会有所改观。”
白流萤和秋风阳走入老旧的房子,烟囱下壁炉里燃烧着微弱的火光,让整个房子变得很温暖。陈旧的木地板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灰,对于习惯风餐露宿的秋风阳来说,这里已经算是很干净的。他随意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整个人都被沙发吞噬,简朴的茶几上空空荡荡,墙壁上本来应该摆放时钟的地方却什么都没有,一旁的饭厅也是空的,看来很多不必要的家具已经被卖出去,只剩下这张不值价的沙发和老旧的茶几。
白流萤看了看周围,眼神中似乎有些落寞,“对不起大哥哥,我们家很穷,没什么能够招待你的——”她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若不是秋风阳买走了自己所有的火柴,就连他们现在坐着的沙发和茶几都要被搬走。
秋风阳搓着手,对白流萤这个不到八岁的小女孩更加钦佩,“流萤,这里已经很好了。十年来我风餐露宿,住得环境可比这里差多了。我睡过脏兮兮的矿洞,周围都是吃人的毒蛇;躺过泥泞的沼泽,只要一转身满脸都会是泥巴;还睡过高高的树枝,一个不留神就从上面摔下来,弄得自己全身都是伤,整晚都睡不着觉——”秋风阳笑着说道:“你看周围,有温暖的壁炉为我驱寒,有柔软的沙发,还有干燥的气氛,这样的环境我已经很感激了——当然如果再能来一杯暖和的热水就好了。”
白流萤立马蹦蹦跳跳地跑到厨房,为秋风阳和自己倒了杯热水,然后趴在茶几边上傻乎乎地问道:“秋风阳哥哥,能给我讲讲你和姐姐原来的故事吗?”
秋风阳端起热水暖暖手,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如何和白梅落相遇、他们如何一起游历四方、如何一同追求最强的剑道一一告诉白流萤。白流萤听得入了迷,仿佛自己经历了姐姐和秋风阳所经历的一切,多年来漂浮的心终于找到了归宿的彼岸。秋风阳也终于敞开心扉,总有种错觉,似乎眼前这个小姑娘就是白梅落,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中都能看到白梅落的影子。
白流萤向壁炉中加了些柴火,火焰烧得更旺,窗户上生成了小小的水珠,沿着玻璃流下,汇成一道道更粗壮的水流。
听着听着,白流萤开始揉搓眼睛,不断地打哈欠。
秋风阳笑了笑说道:“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里吧!时间已经不早了,小孩子要早点睡哦——”
白流萤拼命地摇了摇头,努力地撑着眼皮说道:“我还不想睡觉,哥哥还没有讲怎么获得七彩花的故事呢。”
秋风阳摸了摸白流萤的脑袋,安慰道:“这个故事很长,等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讲好吗?”
白流萤嘟着嘴说道:“哥哥下次还会回来吗?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一定会回来的。”秋风阳放下手中的水杯,说道:“我和你姐姐的故事,讲一辈子都讲不完,只要你愿意听,我会一直给你讲下去的。”
白流萤狠狠地点了点头,“嗯嗯,那我乖乖地睡觉,等哥哥你回来,到时候一定要给我讲三天三夜的故事。”
“我答应你。”秋风阳说道,“快点去睡吧,你爸爸都已经睡着了。”
白流萤点点头,收拾好水杯和茶几,在卧室门前和秋风阳道了句晚安。
“哥哥,你还会回来吗?”白流萤又一次问道。
秋风阳将流光横在自己胸前,说道:“在你姐姐的剑面前起誓,我一定会回来的,给你讲三天三夜的故事。”
“好的。”白流萤露出灿烂的微笑,说道:“秋风阳哥哥,遇见你真开心——”
“我也是。”秋风阳挥手向白流萤告别,看着卧室的门轻轻关上,秋风阳转过身打开房门。壁炉的火光已经熄灭,但屋内的暖气仍然没有散去。门前的白梅开得十分妖艳,化作白雪落入凡尘,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白梅,秋风阳踏步向前。当自己正要离去的时候,白流萤的尖叫声突然从屋内传来。
几乎是一瞬间,秋风阳从门口闯入卧室,站在漆黑的卧室门口。他睁大了眼睛,白流萤娇小的身躯蜷缩在墙角不停地啜泣,躺在床上裹着厚厚被子的男人应该是她的爸爸,但此时这个男人已经没有了温度,躺在那里的不过是一个死尸。
秋风阳将白流萤抱在怀中,想要安慰这个可怜的姑娘,可自己却说不出一句话。
“秋风阳哥哥——,我......我爸爸死了。”白流萤的脸扭曲着,声音更是哽咽得不成声,“爸爸......爸爸他虽然经常打我,但......但他其实一直很爱我,他......他死了,我就只有一个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似乎也在撕裂秋风阳的心,秋风剑豪十年来从未动摇过的心竟然因此摇摆。
人死不能复生,秋风阳对此无能为力,只有将白流萤抱在怀里安慰道:“不哭,不哭,我会一直陪着白流萤的。”
他重新点燃壁炉,为白流萤倒上一杯热水,把这个哭晕过去的小女孩安放在沙发上,轻轻地给她盖上一张厚厚的棉被。他出门找到周围的邻居,将白流萤的爸爸草草处理,准备在第二天早上火化。这个常年被心病萦绕的男人终于挺不过这个冬天,在十二月最寒冷的夜晚离开了。
第二天,当第一缕阳光照入房内的时候,秋风阳叫醒还在昏睡的白流萤,带着她参加她爸爸的葬礼。葬礼很简单,塞凡教的牧师为这个男人念了几句祈祷经文,几个信徒为他祈福,参加葬礼的人只有秋风阳和白流萤,在贫民窟的转角,连围观的路人都没有,好像冬天死人成为这里的常态。
整个过程中白流萤一言不发,牵着秋风阳的手站在他身旁,看着火焰席卷将爸爸吞噬,泪水已经哭尽。和白梅落相识的十年中,他们都很少谈到自己的父母,秋风阳自己的父亲叫做秋风也是一名剑豪,至于母亲,似乎是父亲一直都在寻找的。而白梅落则几乎没有提及过她的父母,只知道她父母也都是用剑的高手。看到眼前这个躺在火焰中化为灰烬的男人,很难想象他曾经也是一名剑客,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让他心灰意冷、剑心全失。
“你的父亲叫什么名字?”一脸慈祥的塞凡教老牧师低头问道。
“白林。”白流萤喃喃道。
“可怜的孩子,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老牧师拍了拍白流萤的肩膀,回过头继续住持仪式的进行。
白流萤紧紧捏着秋风阳的手,空洞的眼神没有任何生命的光彩。秋风阳没有安慰她,失去亲人的悲伤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对她来说这也许是一种成长。至于白林这个名字,秋风阳没有任何印象,树国人喜欢用剑,成为独行天下的剑客,而用剑之人千百万,能成名的又有几人?长叹一口气,他知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可这些故事再也无人聆听。随着火焰渐渐熄灭,灰烬中只剩下一抔骨灰。
牧师和信徒都是灵术师,信徒只开启一个脉门,牧师是二阶灵术师。他们操控灵术把白林的骨灰一点不漏地装入到骨灰盒中,骨灰盒很精美上面有着塞凡教独特的标志。秋风阳把此次仪式所需要的钱交给他们时,也不禁感叹手法之精妙,这是要通过多少年的练习才能做到把地上的骨灰一点不漏地收集起来。
信徒礼貌地接过自己的报酬,然后收拾东西转身离去。老牧师很懂人心,看出了秋风阳脸上的惊讶,笑了笑说道:“年轻人,你也是灵术师吧。”
秋风阳点了点头,将白林的骨灰盒递给白流萤,白流萤呆呆地接过父亲的骨灰盒,最终似乎在叨叨些什么,但没人能听清。
“老先生,你们为多少人下过葬?”秋风阳问。
老牧师摇了摇头道,“做这一行已经五十年了,焚化的死人有多少我已经记不清了。”他苍白的头发颤巍巍地在风中飘拂,叹了口气道:“都是迫于生计,如果有好的工作谁有会去做焚化死人这一行呢?年轻人,刚才看你的反应也是灵术师吧!”
秋风阳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我只是个很普通的二阶灵术师,我看不到你的实力上限,应该至少开启了四个脉门以上,至少是四阶灵术师吧。”老牧师道,“如果我有你这个实力,也应该好好地某个出路。”老牧师瞧了瞧他手中漆黑的流光说道:“树国很多年轻人都喜欢当剑客,他们觉得那样能出人头地留名青史。不过,真正出名的又能有几人,九成九的人都折戟长沙。”
秋风阳微微鞠躬向老牧师轻轻行礼,牵着白流萤的小手转身离去。
老牧师叹了口气,加快了步伐向前方大部队赶去,“树国又多了名剑客。”
白流萤抱着白林的骨灰盒,停住了脚步。
秋风阳低下头问道:“接下来要将你爸爸埋在哪里?”
“和妈妈埋在一起。”白流萤毫不犹豫地说道。
“你妈妈在哪里呢?”
“她在海里。”
秋风阳牵起白流萤的小手走出了贫民窟,一步步向大海的方向走去。
“那我们去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