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他们来到了一个沙丘后面。

王凯拿出仅有的半盒烟，点燃了一支，又丢给任鹏一支，接着将目光停留在徐小东脸上。

“抽一支？”他说。

徐小东看着他，想起了那天晚上李动风也曾给自己说过相似的话，但那天他并没有接过他递给自己的那支烟……

他点了点头。

三人坐在那里，开始默默地抽起烟来了。这是徐小东第一次抽烟，他觉得嗓子很难受，但心里似乎舒服了一些。

“说说吧，”任鹏说，“下一步怎么办？”

“我觉得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王凯说，“至少得为队长报仇。”

任鹏将烟蒂丢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徐小东：“你呢？”

徐小东默默无语，他手里烟还有大半截，他看着从指尖飘起的缕缕青烟，就像在发呆一般。任鹏也不着急，静静地看着他。

“我赞同！”片刻后，徐小东说。

“看来我不同意也得同意了，毕竟已经2比1。”任鹏说，“不过我最近老在想，假如队长还在的话他又会怎么做呢？”

徐小东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的确，假如队长在的话他又会怎么做呢？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认真地想过。

任鹏躺在地上，望着天上轻烟一般的云，说：“如果是一些特殊任务，他可能会顾全大局放弃报仇，因为那牵扯到更多人的利益；但如果他在这里的话，那他一定会为我们报仇，因为这里没有祖国，只有我们4个，而我们3个是他的兵……”

他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大士星落了下去，一颗星星出现在了天上。

“而且我们得罪了红月教，回去是不可能了。”王凯说，“与其去送死，不如首先他妈的把那个破基地给炸了，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徐小东看见西天里的霞光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地平线上，天上的星星又多出了许多。

“我们必须制定周密的计划，不然进去也是送死！”徐小东说，“我们至少应该知道从哪儿进去吧。”

“不错，”王凯又自顾自点了一支烟，“不然仇还没报，我们先玩完了，岂不亏大了。”

他们将所有的武器弹药都放在了一起并进行了重新分配。无线电设备的电量早已耗尽，他们只能将其和与其配套的略显笨重的短距离传输设备埋在了脚旁的沙土中。这倒也为他们省不少力气。

简单吃了点东西之后，他们开始详细地规划了起来。

那一夜他们都没有好好休息，他们分别潜伏在了三个有利的位置，开始对那座金字塔基地进行侦察。

那三座金字塔建筑内部的情况难以用热成像仪获取，其中具体情况自然无从得知。金字塔中也很少有人会走出来，他们发现偶尔出来的也都是一些神使。

他们看到最多的要属那些来来去去的气泡了。

气泡战机的大小几乎一模一样，每天都会定时从金字塔中飞出来，晚些时候又会飞回其中。它们总是成群出现，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虽然报仇心切，但谁都知道应该搞清楚它们在干什么，因为这样将会有更大的把握来完成任务。

徐小东花了10天时间去跟踪那些飞行器，又花了15天的时间观察他们执行的任务——他发现那是一项每天都在重复的任务——采集蓝色花朵的能量并将其送回金字塔基地。他记得主教说那种花名叫亡灵花。

那片亡灵花海比他看到过的任何亡灵花都要多，都要茂盛。气泡停留在花朵上之后，就会显露出他们的本体。而与此同时，花朵便会被迫输送能量，这个过程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花朵变得黯淡，他们才会停止。

徐小东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地球上的蜜蜂和花朵。

他有点怀疑这些气泡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战机了。这东西既是一种能量采集设备，又具有战机的特点。它装备了武器，虽然攻击的速度显得有些迟缓；此外气泡还有瞬间穿梭的能力，这似乎又让它拥有了更强的机动性和战斗力。

徐小东发现它们从来都没有再次发出那种尖锐的噪音，他怀疑只有在开启武器系统的时候才会出现那种声音。

他想到上次那场战斗，同时也想起了大预言师对气泡战机发表的一些议论，隐约觉察到了什么。

趁着夜色他回到了金字塔基地附近，任鹏和王凯还在远距离观察着那里的其他情况。

“我们想混进基地最好的办法就是劫持一艘气泡战机，”任鹏说，“金字塔入口常有很多神使会对进出的人进行搜身检查，这会加大行动的难度，但他们似乎不会对战机进行搜查。”

徐小东猜想那是为了更高的工作效率，因为每次都搜查的话会减少气泡工作时间。

“气泡每次进出都是结伴而行，少则3个，多则10个。”王凯说，“毫无疑问我们需要选择它们数量最少的时候出动，这样的话可以让我们有更大的把握成功……”

他们仔细对比着各种方案，大士星出来的时候，进攻计划终于制定出来了。

“好了，吃点东西轮值休息吧，下午第三波气泡出动的时候准备行动。”任鹏说。

“是！”徐小东和王凯齐声回答。

现在的他们已经无所顾忌，只要能摧毁这个基地，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若能全身而退则最好不过，若不能，那也算死得其所。

忙碌的时候什么都可以不想，但闲暇之后，徐小东的心事就会像洪水一样涌出来。

他有点担心徐东，如果没有自己，不知道以后谁会给他养老送终呢？他想了好一圈，发现根本没有人愿意给他养老，养老院里的人好像都被他得罪了；老街坊邻居早就把他给忘得一干二净了；章同的孩子——更不可能，因为他还没孩子呢，虽然他四十好几了，但好像根本就没有打算结婚生子的意思。就算他有了孩子，那徐东也会得罪人家孩子的吧……

要是他知道儿子死了，一定会很伤心吧。除了他和章同似乎也没有别人会伤心了吧，或许，异星基地那个女孩，还有……白月主教也会伤心吧——不过别人又凭什么要伤心呢？

他觉得自己有点可笑，有点幼稚，对于别人来说自己什么都不是。对于人类、对于地球、对于宇宙，自己更是什么都算不上了。

自己死了以后又会变成什么呢？他记得曾经在某个地方看到有人说人死后意识是不灭的，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希望他可以回到地球去。去看看徐东，去看看章同，去看看自己二楼的房间以及自己曾经熟悉的一切。

下午的阳光一如往日般炽热。

第三波气泡缓缓从三个金字塔中飞了出来，朝远处飞去。

“出发！”任鹏低声说着，朝后方退去。他们要在15分钟内赶到金字塔基地附近的一处小路上，因为那是第四波气泡的必经之路。

小路两边是一些枯死的草，风沙早已将它们摧残的不像样子。徐小东缓缓地行走在小路上，独自一人。他穿着那身平民衣服，同时将脸遮盖的严严实实，只将一双眼睛裸露在外。

他走得很慢，脚步凌乱，好似随时会倒在地上一般。

三艘气泡战机朝他飞了过来。它们的距离并不算太近，每艘间隔在15米左右，那应该是它们的安全距离。

徐小东站在那里，抬头望着它们，目不转睛。

第一艘战机从他头顶飞了过去，接着是第二艘，最后一艘正朝他缓缓飞来……

他撤掉了自己的外套，作战服顿时裸露在外。接着他跪倒在了地上，高高举起了双手。

那艘战机没有做丝毫停留便从他的头顶飞了过去。

但徐小东并没有起身，他努力保持着跪倒的姿势。接着便晕倒在了地上。

那艘战机原本已经飞出了几十米的距离，但此时却突然停在空中。片刻后，它缓缓地来到了徐小东头顶。

不远处，任鹏和王凯捏了一把汗，这个环节或许是整个任务中最重要的一环。他们不知道对方会怎么做，当然他们会全力保证徐小东的安全。

而他们之所以选择徐小东，也是因为他们之中只有他懂多库科里语。这不管是在沟通方面还是在操作战机方面应该都是很有帮助的。

他们猜想对方并不会攻击他，但这也只是他们的想法，虽然他们知道这个想法这很危险。

气泡露出了实体，缓缓地落在了地上。

任鹏和王凯知道他们要从中出来了，计划成功了一半，不过仍然不能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