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不知道哈为什么会被判处锁刑。从此以后他的头顶要永远顶着一个红点了，那是一个监控设备，不管走到哪里，他都要被管理局监视着。

Q受到的处罚就没有那么重了，只需要将《公民基本准则》当着他们的面背诵下来就可以了。那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他和哈在里面被关了很久才放出来，外面的世界比那里舒服多了。

“对不起，”Q自责地说，“是我的错，不应该执意朝那里走的。”

哈摇着头，沮丧地说：“这不怪你，即使这次不被抓到，下次也会被抓到的。”

Q望着他头顶的红点，用他的身体变换出一条类似手臂的东西，希望将它抓到手中。但他的手从那红点上穿了过去。

哈看他这样做，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

“我看看能不能将它赶走。”Q说。

“不，你这样做会让管理局把我们重新逮回去的。”哈紧张地说。

两人此时就在管理局门口，透过那个黑色的圆球他们可以看到管理局里来往的人。直到发现没有工作人员出现在这里，他们才松了口气。

“我们走吧。”Q说着，朝前走去。当然，说他是走，倒不如说他是在飘动……

“去哪儿？”哈依旧站在那里，看着Q。

“你说了算，这次我听你的。”Q不记得上次哈是不是听了他的，他内心总有一些负罪感。

“我们去附近的几个工厂看看吧。”哈说。

Q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工厂，更不知道工厂是干什么的，此时听他这样说，不由地起了好奇心。哈告诉Q工厂迟早是要去的，因为要在那里上班，所以了解的越早越好。以后签工作意向的时候才不会乱写一气。

他们来到了一个黑色圆球旁，钻了进去。

眼前的世界一望无际，如果只看天空的话，和外面没有一丁点区别。Q直到这时才渐渐明白，原来他们钻来钻去的圆球不过是个通道而已。

这里的地面时挤满了人，这一点是Q没有想到的。他在这个世界转悠了那么长时间，见过的人加起来也没有眼前看到的多。大家整齐有序地站在一个个黑色的操作台边，手忙脚乱挤压着什么，那被挤压的东西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让眼前的世界充满了噪音。

“他们在干什么？”Q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我们去问问就知道了。”哈看着身边不远处的一个人，说。

那个人并不是什么工人，他飘在空中，过一会就会飘到另一边。此时他正朝他们飘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那个人看着他们，他很快就看到了哈头顶的监视器。

“我们想了解一下这里的工作。”哈仰头看着他，说。

那人落到了地面上，站在了他们面前。他的个子依然比他们俩要高一些。

“这样啊，”那人依旧盯着那个监视器，说，“我们是生产生活用品的地方，别看工作有点累，可是很光荣的。”

Q完全不明白什么是生活用品。自从他出生在这世界上，就什么东西也没有用过。

“你叫Q？”那个人看着Q，声音很柔和，“你很可爱，看来你还不懂。”

Q不知道自己哪里可爱，不过他确实不懂。哈虽然来过这里，但其实他也不懂，只不过那个人此时眼睛里只有Q了。

那个人说，他们生活的世界虽然很大，但每个人要生存的话仅仅靠空间是不够的，他们还需要一些物质来补充身体。

“什么物质？”Q不知道自己是否使用过这种物质，但如果自己生在这个世界的话，应该是使用过的吧，可他没有任何印象。

这种物质叫做八，它们充斥在他们的世界中，是组成他们身体的基本成分。而且每天他们思考或者行动，都会消耗这种物质。

但是八却不是自己出现的，他需要我们创造。

那人还告诉他们，这个世界的人口一直很稳定，这使得人们对资源的问题一直不怎么重视。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人突然死在了其他人前面，那时大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因为某个人的死亡本应该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有人通过调查，发现物质八消失得太快了。在他的倡导下，工厂出现了。最初的时候大家的工作很积极，物质八又开始变得充盈起来，人们也不再担心生存的问题了。在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大家开始变得懒散起来。

“不过我们低估了物质八的作用。”那人说，“虽然我们活了下来，但因为之前物质八的亏损，导致我们的世界开始不稳定起来，这是最要命的。”

Q不懂为什么世界不稳定是最要命的。

“我们在很早以前就知道我们的世界将毁灭于无序和混乱。”他说，“物质八的减少，导致了世界的边境开始坍塌。如果这种坍塌持续下去，将使得我们的世界彻底消失。”

那样的话，他们所有人就只有面对死亡了。所以管理局应运而生，它最初的职能只是维持物质八工厂的正常运行。这也确实是有用的，人们不再懒散，大量的物质八被制造了出来，我们的世界再次变得稳定起来。

他说完这些话，才将目光转移到了哈身上。

“你们以后有很大概率会来这个工厂，因为这里需要的人最多。”他说，“而且我们工人的福利也是最好的。”

“福利？”Q很好奇。

“对，这个福利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无法拒绝的，”那人说，“来这里工作的人有很多都是为了这个。”

Q和哈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知道他说的福利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魅力。

那人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哈头顶的监视器，低声说：“我们可以为你们增加一个星时的寿命。”

这让Q很惊讶，因为那几乎相当于他寿命十分之一的时间。

“可是一定有什么条件的吧？”哈面带疑惑，他可比Q要成熟一些。

那人似乎不是很喜欢哈，他静静地盯着他，语气也生硬了许多：“当然，那就是你这一生必须在工厂里度过。”

“这样的话，我们会失去自由的吧。”哈说。

听他这样说，那个人忽然大笑了起来。他以一个成年人的口吻告诉哈和Q，这个世界是没有自由的，但这不是因为管理局，也不是因为任何其他人，而是因为世界的规则。因为只要世界存在规则，就没有人可以获得自由。

Q想说他可以享受内心的自由，但他没有说出口，因为这些话是苍白无力的。不过那个男人的话他也没怎么懂，现在他的注意力又被那些工人吸引过去了，他很好奇对方是怎样创造物质八的。

“这个？”那人皱起了眉头，“这个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只负责从气泡里挤压出那些东西。”

他指了指头顶，继续说：“挤压出来之后，他们就会从这里飘散到我们世界的各个角落……”

他望着紫色的天空，目光迷离，似乎陶醉在了其中。

哈和Q与他告别之后就从物质八工厂走了出来。两人都松了口气，虽然那个和他们交谈的人好像并没有给他们什么压力。

“物质八是不是紫色的？”Q问哈。

哈抬着头望着天空，缓缓地摇着头：“应该是无色的吧。”

Q想了想，也有些理解。如果真的是紫色的，那物质八工厂的天空应该比这里的颜色要深很多吧，但这里和那里一点区别也没有。

“我们现在去哪儿？”Q又问哈。

哈看了看周围，思索了一会，说：“他刚才说的那个气泡，我忽然想起好像在哪个工厂见过，我们找找看怎么样？”

Q当然没什么异议，他早就想弄清楚那种神秘物质了。

他们开始寻找附近的通道了，只要在那些入口稍作停留，就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他们从东边找到了西边，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那个工厂。从外面看去，他发现里面尽是滚来滚去的蓝色或者红色的泡泡，那些泡泡在里面飞来飞去，就像不受控制一般。

“这真像一个玩耍的地方。”哈说。

“什么？”Q很诧异为什么哈会这么说。

“玩耍啊，你看多好玩。”哈似乎有些高兴，他的声调有点高。自从他被判处锁刑后，Q就没看他这样高兴过。

“上次我只看见气泡就草草离开了，可没发现有这么好玩。”他继续说。

“好吧。”Q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真的没有体会到有什么好玩的，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年龄还有点小吧。

“我们进去吧。”哈有些迫不及待。

他们从黑色圆球中挤了进去，来到了气泡工厂。他们暂时称之为气泡工厂，后来他们才知道这里根本不叫这个名字。它有一个更为正式的名字——物质处理中心。

其实从这名字就可以看出这是干什么的地方，不管怎样，它一定不是什么供人玩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