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桐，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辞去新天际公司的工作。”章照阳看着全息影像里的她，笑着说。

“为什么？”展桐问。

“说实话，这份工作很不错，”章照阳看着别处，说，“不过我的愿望不是开采矿船或者穿梭机。”

“难道是开月行车？”其实展桐猜到他要说什么了，不过她还是故意这样说。

章照阳摇了摇头，看着展桐说：“我不知道我们以前聊天的时候我有没有谈到这个话题，其实我一直想干回老本行。”

“你还在惦记你在新天际公司的股份？”展桐问。

展桐完全有能力将章照阳在新天际公司的股份还给他，不过外面的世界承认还是不承认，她就没有办法了。

“不，不，虽然这趟任务失败了，但我现在没以前那么缺钱了。”章照阳说，“我想说的是老本行，就是机械格斗。”

章照阳生怕展桐说他幼稚，因为很多人都对他说过这个词。他对那些人嗤之以鼻，因为那些人根本不懂机械格斗本身也是一项体育竞技。可现在他却有些担心了，他担心展桐也会这么说，如果她真的这样说了，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真的很幼稚呢？如果她真的这样说了，自己内心也会或多或少对她有些失望吧。

当然章照阳知道那种失望很快就会过去的，他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喜欢展桐，虽然他觉察到展桐根本不喜欢自己。

“你是说你要到北京开设格斗场？”展桐问。

“不，一方面我钱不够，另一方面我不想开什么格斗场了。”他说。

“那你要干什么，押注赌博？”展桐问。

“不，我想做一名参赛选手。”他鼓足勇气说。

“哦，这样啊。”展桐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永远那么好看，章照阳每次看到她小巧而别致的虎牙时候，都会露出一种他自己都未曾觉察到的痴迷情态。

“只要你喜欢的话，就去做吧。”展桐说，“毕竟我们都应该追求自己的梦想。”

章照阳没想到展桐会这样说，其实他一直在担心展桐会因为他放弃了工作而不满，毕竟那是展桐为她找的工作。

“你真的这么想的？”章照阳睁大眼睛，问。

“对，有限的人生不容浪费。”展桐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惆怅的情绪顿时从心底升腾了起来。

章照阳露出了笑容来。

展桐意识到在很长的时间里，他们两人都有着各自的烦恼，有着各自的痛苦。而现在，章照阳应该很快就会从泥淖里走出来了，她真心为他感到高兴。

“我刚从青岛赶回北京，明天打算去首尔买个格斗机器人。如果方便的话，我请你吃个饭吧。”章照阳说。

“这个……”展桐知道她必须要拒绝他，可她忽然有些说不出口了。

“如果你不方便就算了吧。”章照阳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确实不方便。”展桐该说，“以后再说吧，或许过段时间我们就会在首尔见面的。”

看得出来，她这句话又让章照阳有了一些希望。这让展桐有些后悔，或许她不应该说这样的话。

“那就好，我会在首尔训练一段日子，有机会你一定要来，我请你吃烤肉。”章照阳说。

“好。”

“那你一定要保重，再见。”

“嗯，你也是，再见。”

几分钟后，展桐看到了章照阳发送给新天际公司人事部门的辞职信。他现在应该正在收拾东西，然后他一定会去吃饭，晚上的时候会睡觉，然后，在明天早上他就会出发前往首尔了吧。

展桐觉得自己有些无聊，她觉得自己并不想知道他在做什么，不然的话，她完全可以看到他在做什么。

展桐不想再想起这些事了，她得时刻注意静星人发送的信号，这似乎是目前更为重要的事。

或许，章照阳离开新天际公司并不是一件坏事，因为此时呆在新天际公司有些太危险了。无论是穿梭机驾驶员，还是月行车司机，只要战争爆发，他们很有可能会被军方征用。

她走到了一棵干枯的树下，仰头朝上面看去。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它一定长满了绿叶，开满了细密的花，可最终它还是会走向终结，就像现在一样。这世间所有的事物都是如此，或许也包括自己吧。

展桐不知道自己最终会以何种方式走向灭亡，但那将是不可避免的。在这带有普适性的真理面前，所有与此对抗的努力都是苍白的。

展桐抚摸着它干枯皲裂的皮肤，面无表情。

三天后，地球所有的通讯卫星再次被控制了。这次展桐反应很迅速，她关闭了所有信号通道，只将对方的信号切到了方震名那里。

“你们的工程师速度很快。”莫比乌斯看着方震名，说。

“过奖了。”方震名说。

“考虑的怎么样了？”莫比乌斯问。

在他们对话的瞬间，展桐来到了其中一颗通讯卫星里，通过那一丝若有若无的信号，她进入了对方的网络世界中。

那些红色的圆球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为了安全起见，她控制着100个复制体，来到了那100个独立的网络里。

100个独立网络里的情况和上次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展桐并没有死心。她相信这里一定有一些可以让她渗透到静星网络世界中的东西。

她静静地感受着这些独立网络里的情况。在展桐的有生之年，她再也没有去过比这里更为死寂的地方了。她曾经行走在月球表面，也曾出现在火星上空，在很多人心中那里或许是整个宇宙里最为沉默的地方了。

可展桐却可以通过很多设备发现那里的生机虽然这个宇宙看起来是荒芜的，但那显然是从人类的角度理解的。

但这里却不是这样，无限接近绝对零度的低温让展桐体味到了冰冷入骨的孤独。其实这种感觉在上次来的时候就有了，只不过展桐上次呆的时间很短，并没有太过深刻的体验。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同时也努力让自己变得沉静下来。那一丝微弱的跳动终于出现了，它来自于其中一个平凡而乏味的红色圆球。

展桐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那个位置，那一丝跳动出现在那个红色圆球的中央，犹如一簇随风颤动的火下一秒，展桐找到了对方的的漏洞。

她从那从红色的裂痕里钻了进去，消失在了这里。

眼前的红色消失了，前方的世界出现了黑色的轮廓，下一刻，展桐看到了飞船内部的情形。看着那些复杂的仪器以及每台仪器后椅子上坐着的人，展桐猜测这里应该是飞船的驾驶舱。

十多个静星人望着驾驶舱中心的影像，议论着什么。影像里的人正是方震名，此时他正看着驾驶舱中心偏后椅子上的一个静星人。虽然展桐并没有发现他和其他静星人的明显不同，但她猜测他正是莫比乌斯。

“我理解你们，但让我们将一半武器交给你们，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人说，“而且更过分的是，你们居然想要得到我们的战舰，还想共享科技，真的是太可笑了。”

展桐确认他就是莫比乌斯了，她很佩服这个外星人能将汉语说得如此流畅。

“我们当然不想这样，可如果你们换位思考的话，我想你会理解我们的。”方震名说。

“你说得很好，如果真的换位思考，你们一定不会答应这种不平等的条件。”莫比乌斯说。

“所以，我们的谈判就算失败了？”方震名似乎很无奈。

“当然，”莫比乌斯说，“好了，我不想浪费时间了，真的。”

他切断了信号，狠狠地砸了一下前方的桌子。那些原本议论着什么的静星人看到他发怒的样子，顿时安静了下来，甚至都不敢去看他了。

莫比乌斯站起身来，说了一些展桐听不懂的话。紧接着，一股蓝色的光芒从战舰下方激射而出，穿过地球厚重的大气层，朝北京飞去。

展桐意识到战争已经开始了。她试图离开这里，但让她诧异的是那条可以让她离开的缝隙消失了，她被困在了这里！

这让她焦急万分，复制体的身上虽然也有她的意识，但此时的它们都是由她的本体控制的。按照自己的设定，如果本体和它们失去联系超过一小时，它们将自主行动，与此同时，网络世界里所有的备份程序都将开始启动。到那时将有无数个自己出现在网络世界，但呆在这里的自己将无法感应到它们。

那原本是一种应急机制，但如果真的发生了那些事，她不知道网络世界会不会因此而变得混乱不堪。如果那里真的变得混乱，一定会影响到外部世界。

展桐有些惶恐起来，她不知道那种影响将持续多久。但无论多久，对于战时的地球来说，这将会是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