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从贝特亚特恒星内部冲出来的时候，都带着一丝侥幸。

“要不是展桐，我们就永远也出不来了。”坦桑斯看着展桐，说。

“我也是偶然从幻境中挣脱的。”展桐说。

“偶然事件也有它的因果，我们都得感谢你。”吴说。

当展桐和坦桑斯听到“因果”这个词的时候，他们想到了影人最后说过的那句话。两人对视了一眼，心情都有些沉重起来。在过去的这些日子里，他们一直都在思考那句话的意思。

“我们先回去吧，时间坑洞里发生的事可能有些棘手。”展桐说。

坦桑斯人等人点了点头，率先消失在了这里。展桐望着那颗红色的恒星，下一秒也离开了这里。

眼前的情形让他们有些吃惊，“时空坑洞”的直径已经不到15米。紫色壁垒正在朝他们逼近，根据它的速度，要不了就会吞没他们了。

“这……怎么回事？”坦桑斯看着身旁的那名流浪者科学家，问。

“你们离开之后不久，时空坑洞就开始缩小了。我查找了原因，它最初似乎受到了来自其他地方的引力的扰动。那里的引力比这里似乎还要强许多，这里正在被拉升成平面。”那名科学家说。

根据那名科学家的说法，他们继续留在这里的结局并不会太乐观。那些不知来自何处的引力既然可以将“时空坑洞”抹除，那一定也可以将他们变成平面。

“你是说我们可能会变成二维生物？”坦桑斯问。

“不止，我们极有可能会变成一个点。”那名科学家说。

他猜测那些引力来自第五维度，甚至更高维度。它会将四维空间的某些时空拉入一个极小的点内。虽然这一点他不是太肯定，但那似乎很有可能。

“不管怎样，我们死亡的概率比生还的可能大。即使在最后的时候我们可能会有短暂的自由，但最终仍然难以逃脱引力的范围。”流浪者科学家说。

“我们可以将时间拉回到过去来逃避死亡。”吴灵机一动，说。

“我已经试过了，如果你想改变三维世界的时间依然可以，但这个四维世界的物理法则正在失效。这里很快就会变得和我们最初来这里时看到的地方一样了。”科学家说。

所有人都沉默了，虽然他们知道他们迟早得死在这个地方，但谁也没有想到死亡会来得这么快。

“既然我们必须要死，或许我们应该去做点什么更有意义的事。”坦桑斯说。

展桐看着他，明白了他的想法。

“展桐，你去帮你们人类做点事吧。”坦桑斯说，“你不能让他们灭亡，不然的话，用你们的话来说，你一定会死不瞑目的。”

展桐知道她不用管什么道德法则了，她必须要趁着这有限的时间去做点改变人类命运的事了。几乎没有多思考什么，她就离开了这里。

“那我们呢？”吴看着展桐一动不动的意识体，问。

“保护保守派。”坦桑斯说。

“怎么保护？”吴想起了之前他们闯入贝特亚特星的遭遇心有余悸。

“既然不能摧毁图鲁，就摧毁我们吧。”他说着，进入三维宇宙中。

坦桑斯退回到了两百年前，他漂浮在太空中，静静地等待着什么。他看着三维世界浩瀚的星空，回忆着往事。虽然此时的他和三维世界隔着一层纱，但此时的他就像置身于三维世界一般真实。

“有因有果……”他再次想起了这句话来。

影人在消失之前说出了这句话来，那时的他就像耗尽了生命将要死去一般。想到他朝他和展桐走过来时的情形，坦桑斯相信他已经死了。而且如果他真的活着，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但“有因有果”又是什么意思呢？

所谓的“因”难道是自己？所谓的“果”难道是图鲁对流浪者们的清除？坦桑斯无法想象这种因果。如果因为自己穿越到过去的莽撞，导致了影人对流浪者们的灭绝策略，那自己便是流浪者文明的罪人！

不过如果按照时间计算，影人早就应该在几百万前对他们施行报复了，为什么会等到现在呢？

想到这里坦桑斯不由地苦笑了起来，几百万年他们还只是母星湖泽下缓缓蠕动的虫子……

坦桑斯闭上了眼睛，心情失落到了极点。

“指挥官，你怎么了？”吴出现在了他身旁，问。

坦桑斯转头看着他，摇了摇头。一个淡蓝色的影子正朝他们缓缓驶来，犹如一片羽毛一般轻盈。

“那是……我们的飞船？”吴有些吃惊。在这一刻他还以为他们遇到的是在大麦哲伦星系飞行的保守派族人，但他忽然想到他们不可能从这这里经过。

“有些事必须由我来做。”坦桑斯看着吴，笑了笑。

“我不明白。”吴说。

“要是我们当年没有前往图鲁，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坦桑斯说。

吴终于明白了他的想法，他们前方正朝他们驶来的飞船是几百年前他们的同胞飞往图鲁的那艘飞船。

“你要杀了他们？”

“对，其他方法根本不能阻止他们。你也知道我们当年的决心，为了寻找出路，我们不惜一切。”坦桑斯说。

“那可是一千多人，比我们现在的人口总数还要多。”吴说。

“你冷静一下，”坦桑斯看着他，说，“你首先得承认他们所有人都已经死了，不是吗？”

吴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坦桑斯说的是事实，他们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死了。

“为了防止他们再次靠近图鲁，我会用通讯网络给我们正打算启程的同胞发一条警报。”坦桑斯说。

“你完全没必要这样做，我们无惧死亡。即使我们所有人都死去，我们也可以繁衍下去。”吴说。

“几万年后呢？只要图鲁对我们的锁定一日不解除，我们就永远也别想安宁。”坦桑斯说。

他无法想象那些快乐谈笑的人们在下一刻就死去更无法想象那些新生的孩子上一秒才出生下一秒就变成一堆腐肉……长此以往，他们将失去所有昂扬积极的精神。当一个文明失去了对未来的向往，那它距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坦桑斯进入了那艘飞船，紧接着那艘飞船从吴身旁飞速驶过，消失在了星空里。他很想去阻止坦桑斯，但最终在内心的煎熬里放弃了这个打算。过了一会，他回到了“时空坑洞”里，他看到坦桑斯已经在他之前回到了这里。

此时“时空坑洞”的直径只有1米左右了，他们四人挤在了一起。

“展桐还没有回来？”吴看着漂浮在空中的展桐，问那两名科学家。

“是。”其中一人说。

吴感应到坦桑斯内心的痛苦，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

坦桑斯在进入飞船之后，有过几秒钟的犹豫，因为在那里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但他最终还是通过第四维度进入飞船的网络系统，坦桑斯首先用这艘飞船向同胞发送了警报，同时他引爆了飞船的武器库，当那艘蓝色飞船和船上所有人变成原子的时候，便只剩下他还停留在那里。

他望着那片蓝色的云烟在惯性的作用下消失在了黑暗的宇宙中，就像蓝色的蜂群从他身旁掠过。那些熟悉的气息消失了，永远消失了。

“时空坑洞”的直径只有十几厘米了，他们就像被捆在一起的一堆木柴。就在这时，展桐回到了他们身边。

“该做的事情做完了？”吴问。

“对。”展桐一边回答，一边适应着周围剧烈挤压的环境。

“还好我们是意识体，不然早就死了。”吴说。

“死了倒解脱了，被挤在一个点内，似乎更难受。”一名流浪者科学家说。

展桐觉得自己就像呆在了一个被挤压的球里，她有些后悔自己回到这里了，如果刚才呆在外面似乎会好受一些。

“你可别想多了，意识体都没有了，你也不可能活着。”吴感应到了她的想法，说。

他们眼前的世界越来越小，壮丽的紫色再次席卷了过来，将他们包裹在了其中。展桐看了一眼坦桑斯，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

他们两人相视而笑，虽然一切都将结束，但他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我觉得那个有因有果只是在说它自己。它做了坏事，只能死在那里。”展桐说。

“对，不过也是在说我们。就像我们现在的状态一样。”坦桑斯说。

两人又笑了起来。吴皱着眉头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什么意思。不过还没等问什么，他就晕了过去。

最后的时刻，他们都失去了意识，消失在了这里。

“时空坑洞”消失了，这里的引力变得平缓起来。一切恢复了最初的样子，除了那几个意识体被困在了一个点里。

而在距离他们很远的地方，新的“时空坑洞”正在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