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冷清的军营,突然变得门庭若市,与此无关的居民恰好路过,也会停留下来会,好奇下发生了啥事。这也是除惊魂未定的人群外,还有那么多带着小孩、扛着锄头、甚至坐着马车的围观群众的原因。
隆低头看着脚尖前的路面,创作家寻找灵感似的,慢步离开。散场的人们以更快的速度从他左右两边经过,他也很快从原本的混在人群里,逐渐变得形单影只。
便是连围观群众都走的走散的散。
当下虽是弥漫着绝望的「末世」,但没有人是游手好闲的。
所以人们聚得多也散得快,重获安心后,他们各自都有工作尚未完成。
如果隆当场选择报名参军,他也会成为其中一员。
但他没有,依旧无事可做,走得也便慢慢吞吞,有点像个异类。
即便如此,他也并非「唯一」。
他至少也在返程,而不远处那辆拉着拖车的马车,仍一动未动。
隆最多也只觉得有点突兀,更别说会好奇。
可经过马车后,没过几秒,他便慢慢慢慢地停步。
他的视力可没卓越到,没正眼瞧人,只用余光便能瞥清对方长相的地步。
但他的听力足够优秀,所以哪怕已经拉开了距离,他也能偷听到,马车上的人正在讨论什么不妙的计划。
正在商量行动路线的,正是勇和谋。
“真是个可怕的男人,熟知人心,又敢于放手一搏。”勇仍未从仁刚才那番精彩发言中缓过神来,紧抓着遮布,恶狠狠地说。
“我本以为我们能混进人群,先藏匿起来,再伺机而动…”谋坐在拖车角落,抵住膝盖的手腕向上摆了摆,摇摇头,无奈地说,“但现在看来,他没给任何人机会。”
“所以我才让你带上了地图。”勇盯着他,漠然指出。
谋知道勇哥现在心情差,没敢和他冷眼互犟,点点头后,边从背后掏出卷成长筒的黄旧地图,边说:
“幸好家族里曾有人参与过城市规划的任务,这是这片分区的最早一版地图。”他把地图在遮布上铺开,手指贴着纸面游动,最后点在一座圆形建筑上,正是「军营」,接着道,“仁对外宣称军营只有一处出入口,手绘的新版地图上也是这么画的,但军营终究是一处一圈建筑环绕着一座体育馆的据点,它的范围太大。”
他继续指出:“而在龙类把这里烧成废墟以前,有一座地铁站正好覆盖了其中一小块区域,一条入口在军营外的地下通道,能帮助我们直通它的内部。”
勇若有所思地点头,随后对上他的眼睛问:“你能为我们带路么?”
“在所不辞。”谋没再死盯地图,转头回视,平静地说。
勇和谋都没想过这番对话会被偷听,因为他们全程压着声音。
两人连警惕四周都省得去做,更别说发现躲在正后方的,电话亭后的隆。
隆记得勇,但没想到后者居然身怀「秘密」。
他偷听完两人的谈话,也偷瞥着一车人驾马离开。
窃听时,他全程背靠玻璃板,头也不回。
而现在,他集中精力,低下头,拳头紧握,又松开;咬牙切齿地犹豫了好会后,他摇头叹气道:“与我无关…”
他背对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迈步,却有点像是失魂落魄地道:“回家,回家…”
*
进入军营后,训练有素的骑兵团也自动解散,连返回宿舍休息,分叉开的队列都有条不紊,秩序井然。
原本声势浩荡的长队,此时此刻只有仁,独自一人,沿着没有明晰划分出来的道路,向着体育馆,笔直地行进。
他一手牵住缰绳,胯下血马自觉地慢步去往「终点」,一手慢条斯理地卸下甲胄,放进爱宠后腿挂着的木箱里。
他不是要去见谁,所以才卸下武装,不再英明神武,而是露出眉清目秀的一面。
但有人早已做好了迎接他的准备。
一名老当益壮的老兵直迎而来。
常戒是仁的副手,将军没回来时,他试图安抚人群,但人们的态度几乎是让他滚。
他估算好了时间,仁也的确在这个时候返回了军营。
正好在他前去迎接时,只见阿仁迎面靠近,他也加快了步伐。
“我差点没拦住躁动不安的人们。”常戒来到阿仁身旁时,直接转了一圈,与血马一同前进,对着鞍上的男人,苦笑道。
“辛苦你了。”仁轻声说,他从不在人们面前展现这一面,不代表他从不会身心疲累。他一度被赞誉为「天选之仁」,但他也是人。
“要不要加强守备力度?”仁不禁想起发生在门口的事,这还是人们第一次聚众索事,不太放心地道,“我担心有人会偷偷溜进来。”
“一直是最大力度。”仁望着正前方的体育馆,目不转睛地说,“半个月前,我亲自除名了两个值班时态度散漫的士卒,这已经成为了其他人的前车之鉴。”
体育馆曾经恢弘,但现在不。
人与龙几十年前的战争几乎波及了全球各地,这里没能逃过一劫,它更不可能幸免。这片分区的绝大部分建筑物都是断壁残垣,它也一样。要论不同,最多是这座体育馆是众多残破建筑中,最具美感的一栋,外墙如剥落的画般碎裂后,从远处望向它,与早已灰飞烟灭的罗马斗兽场颇有几分神似。
将军营与外界隔开的,是一圈高耸而遍布荆棘的铁网。
而将体育馆与军营的剩余区域隔开的,是一圈建成没几年的劣质城墙。
两人齐头并进地穿过城门时,稍作停顿。
仁抬腿下马,其中一名侍卫也自觉地迎上前,点头敬礼后,抓住缰绳把血马牵走,而仁与常戒也紧随他,继续深入,但目的地不是马厩,而是体育馆。
城门窄长,而体育馆破旧不堪。
因此,两人尚未走出隧道般的城门,便能遥遥地望见被观众席环绕的,赛场中心的一口巨井,还有一座突出井口数米的擎天大柱,以及一头…被无数道铁链捆住头尾与手脚,被迫盘起身躯,卧在巨柱顶面上的…光泽黯淡、死气沉沉的红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