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在公司的例行早会上，我宣布了拒绝出卖公司股权的决定。赵天琪的反应和我预计的差不多，失落中夹杂着痛惜。毕竟一转手就可以得到好几百万，这样的好事可以说是可遇不可求。所以，这家伙坐立不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显得很可笑。柳絮的反应有点出乎我的意外。

“我举双手赞成！”她果然举起了双手，大声说道。

“你还举双脚呢？！最好四脚朝天，当王八！”赵天琪发泄地回击道。

“你才王八呢？赵四眼，是不是心疼那750万？眼光放长远一点，说不定过五年，我们公司也会在美国上市，到时你名下的期权就会翻好几百倍！”

“做梦吧！”赵天琪吼了一声，“就凭我们几个人，还想……想……”他看见我锐利的眼光吓得把到了嘴边的话头又活生生地给吞了下去。

柳絮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想什么？你说我们想什么？说啊，怎么不说啦？”

“懒得理你！”赵天琪气哼哼地抱着双臂。

“天琪，有话别藏着，掖着。我们早会的目的就是畅所欲言，把对公司的建议和想法都说出来！”

“说就说！”赵天琪忽地一下子站起身，激动地，“江老师，一个刚刚成立的创业公司，有人能给出5000万的估值要收购，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我不明白江老师你为什么要拒绝？！有了5000万，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创立一个新公司。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看来赵四眼你还真是掉进了钱眼里啦！”柳絮讥讽道。

“你一个小护士懂什么？你少插嘴？！”

“我是什么都不懂？可是我也是见过大钱的主，不像你为了几百万就可以出卖灵魂？！下贱！”

“你说什么？”赵天琪狂怒地冲上去。

我起身拦住了他，“我们这是在开会，不是菜市场的大妈在吵架！都给我坐下！”

赵天琪气乎乎地坐下身，烦躁地拿起茶杯喝着水。

柳絮没生气，反而宽慰我“江老师，这件事，你决定就行啦。我柳絮坚决拥护。要是有人不满意，可以辞职离开，到时按合同一分钱都拿不到！”

赵天琪重重地放下水杯，“你……”

我看到两人又要呛起来，挥挥手止住他们，“我来解释一下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出这个决定……”

赵天琪和柳絮立马安静下来，抬头看着我。

爱妻的身影出现屋子中央，我看着爱妻洁白，美丽的脸庞，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赵天琪和柳絮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屋子中央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们的脸上充满了疑惑。

我嘴唇颤抖着，“我这么做是有我个人的原因……我创办这家公司不是为了挣钱，而是完成我的一个宿愿。所以，现在就卖掉这个公司，就失去了创办它的意义。我希望你们能够理解！好啦，五分钟之后，我们就去看看我们的新办公室！散会！”

爱妻含笑地转身飘然而去。我站起身，大步追进了书房。

我的一席话把赵天琪给说愣了。“宿愿？什么宿愿？柳絮，江老师到底是什么意思？开公司不为了挣钱为什么？”

柳絮叹息道，“……心心便民网的设想和技术解决方案是江老师的岳父林百川教授提出来的。欣欣姐在去世之前一直在病床上和江老师在讨论创建这家公司的事宜。你知道公司的这份商业策划书是谁写的吗？”柳絮从茶几上的文件夹中取出一份精美的文件问道。

赵天琪拿过那份文件翻看了一下，“肯定不是江老师的写的。江老师是技术出身，对商业和市场开拓没有那么敏感。”

“这是欣欣姐写的。好几次我值夜班，半夜去查房，我还看见欣欣姐靠在床上很吃力的在电脑上写着这份文案。那个时候，欣欣姐的时日已经不多了，癌细胞引发的痛楚常人是很难忍受的。可是欣欣姐还是坚持在写着。我劝她休息，可是欣欣姐说：想在自己走之前，完成这份文件，给江老师今后的创业尽一份力。所以说，心心便民网站对江老师来说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创业，挣一笔钱。对江老师来说，创办这家公司是为了完成欣欣姐和岳父心愿！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江老师不肯出卖公司了吧？”柳絮说完从赵天琪手里抢过文件，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赵天琪怔住啦，喃喃自语地，“你怎么不早说呢？”

我在书房匆匆换上衣服，将公司的公章和相关文件装进了挎包内。等会儿，验看过办公室之后，如果满意，我打算直接和高新技术开发区管委会签定租约。离交出这套房子的日子还有一个星期了。昨天买主还打电话和我敲定下周搬家的事，所以迅速确定新办公地点已经刻不容缓。

爱妻在门边微笑地看着我，“谢谢啊！”

“谢我？我什么？”

“谢谢你没有见钱眼开！谢谢你，决定继续把公司办下去！”

我深情地看着爱妻，“我对你承诺过，一定会完成爸爸的宿愿。哪怕有一天我失败了，我至少努力过，尝试过！”

“你不会失败的！”爱妻神秘地说道。

“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我可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不过，我会尽全力！”我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我会在天上保佑你的！”

敲门声。

爱妻冲我挥挥手，穿过纱帘，消失在阳台后面。

“……”

门开了。赵天琪拉开门，“江老师，该出发啦。”

我把目光从阳台的方向收了回来，默默地走向门口。

“江老师，我要和你一起干！就算是山穷水尽，一无所有，我赵天琪也决不后悔！”

“谢谢！”我拍拍听到肩膀，走出了房门。

柳絮找的新办公地点位于高新技术开放区尽头的一座8层楼房的三层。这座标有2号字样的楼房是开放区建设初期最早的一批建筑，距今已经有20多年的历史了。租用这座2号办公楼的公司都是贪图租金便宜的小公司和初期创业的公司。这些公司资金紧张，能省一分是一分，所以才会选择这栋年久失修的旧办公楼。

我站在这间150平米左右办公室的窗口，仰望着远处高高耸立的，在阳光下散发着光芒的天地网络大厦，颇有感慨。当年，我和王健，李海创办天地网络时，租用的地下室只有8平米，对比之下这150平米的旧楼就算是一个好的开始了。

赵天琪在铺着旧地毯的办公室内四处转悠着，不住地哀叹，“这地毯和办公家具都有年头了，该换啦。还有这墙壁的颜色，淡蓝色，一进来就让人忧郁的要死！天地网络的办公楼，都是玻璃和金属，阳光明媚，采光通透不说，还充满了现代感！”

柳絮不高兴地反驳道，“赵四眼，别一张嘴就是天地网络。你现在是在心心便民网。此一时，彼一时啦，你要好好调整一下心态！”

“我调整心态没问题，就怕是客户很难适应。这样破旧的办公室，谁敢和我们做生意？”

“你还别说，赵四眼，前面在这办公的公司也是一家互联网游戏公司。这些家具都是它们留下来不要的，免费白送，你还有这么牢骚？！”

“你说的是天奇游戏吧？三个月前，这家公司就倒闭了。我说柳絮，你就不能找一个象样一点的办公楼！”

柳絮一伸手，“行啊，你一年拿出一百万，我就在天地网络对面给公司找个办公楼，让你天天看着以前的旧情人，发春梦！”

“谁有旧情人啦？柳絮，这可不能乱说啊！还有，以后不准叫我赵四眼！你这是歧视带眼镜的人！”

柳絮还想反击，我回头止住了他们。“这座办公楼是旧了点，不过一年25万的租金够便宜的。而且，这个办公室的布局，也还算合理，三间隔开的办公室，一间给技术部，一间给客户和财务部，那间小办公室，就作为我的办公室。至于行政部和以后新招的员工就在这间开放式的办公区办公。另外，墙壁的颜色可以改成白色，亮堂一些。柳絮，这些家具我们清理一下，旧的一律不要，该买新的，买新的……”

“江老师，还有这地毯，也该换换了！”赵天琪不甘心地提议道。

柳絮在笔记本上一条一条记录着。

“好，就按我们赵总监的意思，地毯换新的！你们看看还有什么要更换的？”

柳絮怕赵天琪提出新条件，赶紧说道，“这些已经要超出预算了。先这样吧。江老师，我们现在可以去管委会签合同吗？赵主任还在等着我们呢！”

“好！签完合同我们去好好吃一顿，庆祝一下！”

“去喜来登吃火锅吧！”赵天琪提议道。

“还是去高新区的食堂吃吧，那儿的饭菜又便宜有好吃！”柳絮反驳道。

赵天琪不高兴地，“柳絮，你能不能别这么小气？庆祝公司乔迁之喜，你就大方一次吧！”

“以后，我们要天天在高新区食堂吃饭，就算是去探探路。要是不好吃，我以后就从外面给大家订饭。赵四……赵总监……你就算是支持支持我的工作吧！我下午还要联系地毯公司，清洁公司，装修公司，搬家公司呢，一大堆的事，你就行行好吧！”

赵天琪哑口无言了。

“好，就听柳絮的去高新区食堂！走吧！”我领头走向了办公室的大门。

没想到夏夕夕出现在了门口，“江总，你真打算要租下这间办公室吗？”

“租不租，跟你有什么关系？”柳絮不满地抢白道。

“当然有关系啦。我要正式加入你们公司，你说跟我有没有关系？”

夏夕夕的一席话如同一颗爆炸的手榴弹，把我们全都给炸晕了！

“……”

赵天琪结结巴巴地，“夏……夏小姐，你不是再跟我们开玩笑吧？”

夏夕夕没理他，转向我说道，“江总，我能跟你单独谈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