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新人，新事，新气象。创业公司的一大好处就是没有大公司的繁文俗礼，因循守旧，大家心气高，干劲足，效率自然就高！不到一个星期，夏夕夕的豪华别墅的一楼大厅和车库就被彻底改建成了一个适合公司办公的场所。一进门，连同厨房和餐厅变成了一个会客的接待，休息区，一排红色的沙发，配上乳白色的餐桌和高背椅子，令人耳目一新。办公区都是用玻璃幕墙相隔，通透明亮，又很现代，时尚。行政部的办公室在休息区的尽头，柳絮坐在那儿可以一眼就看到进出的来客。办公区有一个走廊，尽头是一扇小窗户，阳光明媚。右边靠墙隔成了一个会议室，一张椭圆形长桌的四周摆放着乳白色的皮椅。桌子一头的玻璃幕墙上悬挂着夏夕夕的120吋的大彩电，与桌面上的投影仪相对应。会议室的对面并排两间带有玻璃窗的办公室，靠里是CEO办公的地方，隔壁就是夏夕夕所在的CFO办公室。两间办公室的格局和摆设都一样，都是一张大办公桌，一个高背的大班椅，靠墙一张三人沙发和两张单人沙发围着一张玻璃茶几。

装修的色调和家具的颜色，样式都是柳絮和夏夕夕挑选的，以白色和淡黄色为主。她们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为了配合玻璃幕墙的透明感，让整个办公室都显得明亮，温暖。就连赵天琪所在的车库也是采用了同样的色调――开放式的办公室摆了四张白色的办公桌和乳白色的皮椅。为了增加车库的照明，她们还特意让电工在两扇小窗户上方，安装了太阳能灯，整个房间24小时都被照射的如同白昼！

星期天我和赵天琪就联系搬家公司开始搬家。搬家公司的车先去了柳絮和赵天琪的去处，捎上他们不多的行李就来到了我家楼下。我的私人物品早就打包堆放在卧房里，所以要做的事情并不多。由于书房被我临时占用当作办公室，所以一直保持原样。昨晚星儿帮着我一起整理着书籍和林欣的留下的物品。我和星儿一起翻看着爱妻留下的相册。星儿不停地问着：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照的？这张呢？

我一张张解释着，“……”

爱妻就跪在我们身后，含笑地看着我们。这一刻真幸福！我们一家又在一起啦！我真想时光停止，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岳母特意起了个大早过来帮忙！昨晚我和星儿把书房整理的很干净，书籍和衣服等要带走的物品都已经装箱打包了，整齐地堆放在客厅内。岳母见帮不上什么大忙，就为我们煎了荷包蛋，做了早餐。我在旁边给我岳母打下手，煮着小米粥，并在粥内加了蜜枣，枸杞，花生，还放入了少许的红糖。这道可口的美食，我还是跟我岳母学会的。那还是我和爱妻结婚以后，从杭州回到了成都。岳母带着小米，蜜枣等配料，到我们的新家来探望我们。岳母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指挥我学做小米粥。岳母说：林欣每个月来月经，都周身酸疼，这个小米粥的方子还是一个老中医开的。自从林欣吃了这儿小米粥之后，月经疼就减轻了很多。岳母让我以后每个星期至少要给爱妻煮三次小米粥吃。从那时起，小米粥就成了我和爱妻“爱心早餐”的一部分。

岳母看了我一眼，“这小米粥要熬很长时间，搬家公司的人很快就要来了。今天我们就凑合着吃吧。你去摆桌子吧，牛奶开了，我们就吃饭。”

“哦，”我答应了一声，“妈，林欣有一个粉色封面的笔记本，就是她在病床上经常写的那个本子……”

“那个本子不是在存放欣欣的遗物的纸箱里吗？就是放在你们书房的那个箱子……”

“我看过啦，只有日记本的羊皮外套，里面是空的，没有林欣的日记本……”

“这就奇怪啦。欣欣没有把本子交给我，你再好好找找，说不定你随手放在什么地方了。”

“啊……”

我原以为岳母把日记本给拿走了，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可是，爱妻写满字迹的本子到底会飞到哪里去哪儿？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在吃早餐的时候，岳母跟我唠叨着：“我听说你把那个夏夕夕弄到公司里来了？你知道这个夏夕夕是什么样的人吗？”

岳母对我开办公司的事一直不闻不问，她是怎么知道夏夕夕已经加盟了我们公司？这件事我没有对她透露过半个字。真是奇怪了。

“林欣主张公司初创时就要招进一名有客户开发和投行经验的CFO，夏夕夕完全符合这些条件，她……”

岳母打断我的话头，“当初上大学时夏夕夕和欣欣的矛盾是有目共睹的。她们国际贸易系的同学都知道……你这么做想过欣欣的感受吗？”

岳母的话音不高，但却象锥子一样深深地刺入了我的心脏。我机械地吃着饭，理亏地低着头。

“……”

岳母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让我和夏夕夕解除合同吗？我记得夏夕夕在合同里附加了一条甲乙双方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随时解除合同，就是说夏夕夕可以炒我，我也可以随时炒掉夏夕夕。可问题是：我能这么做吗？爱妻如果在世的话，会为了以前的一点过节就将夏夕夕这个人材拒之千里吗？我知道爱妻不会这么做！

岳母没再逼迫我，拉着星儿在询问她新幼儿园的情况。星儿给外婆唱着从幼儿园新学的歌曲，可是女儿稚嫩的歌声对我而言都仿佛是遥远的回声。

我正在收肠刮肚想着该如何向岳母解释夏夕夕的事的时候，柳絮和赵天琪就领着搬家公司的人到了。这倒为我解了围。趁着我和赵天琪指挥着搬家公司的工人搬运行李的空挡，岳母阴沉着脸对柳絮说：“小柳，你帮我去楼上收拾一下！星儿，别在这儿碍手碍脚，跟奶奶去楼上，乖！”

柳絮上前牵着星儿的小手，跟在老太太后面上了楼梯。

楼上的卧室已经都腾空，除了留给房屋新主人的家具之外，一无所有。岳母大概是怕搬家的工人抬着重物，走来走去，伤着星儿，所以才让柳絮帮忙领着星儿去楼上的安全地带。不过，我只猜到了岳母的一半心思。岳母的另一半用意是让自己安插在公司的“内线”汇报情况。所以，进了楼上的主卧室。岳母就拿出一本连环画让星儿一个人坐在垫子上翻阅，她自己则把柳絮拉到了外阳台，不满地责问道，“夏夕夕进公司的事你怎么才告诉我？”

柳絮怯怯地，“夏总监到公司也就是这个星期一才决定的……”

“那也是过了6天了。我不是叮嘱过你吗？公司发生的任何事你都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

“按说江涛应该不认识夏夕夕。到底是谁推荐的她？是那个赵天琪吗？”岳母疑惑地问道。

“是有人把夏总监的简历发到了江老师的邮箱里！”

“噢，难怪呢？！到底是什么人发的，你知道吗？”

柳絮摇摇头，“是个匿名的邮箱，我让赵天琪追踪了发信人的网址，可是没有结果。”

岳母皱着眉头，“原来是匿名推荐啊……让你们住在夏夕夕别墅是谁的主意？不会是江涛要求你们这么做的吧？”

“是夏总监的主意，说是大家住在一起方便，省得我们在路上花一个来小时上下班了！”

“夏夕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不知道……也许是为了房租？她弟弟很快就会出狱了，夏夕夕也许是想用房租支付她弟弟的生活费。这都是我一个人胡思乱想的！”

“哦……看来这个夏夕夕心眼还挺多！”

柳絮小心翼翼地，“范教授，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事啊？”

“你为什么要我监视……江老师啊？江老师不是个坏人……”

“你的话真多啊！快下去帮忙吧！”

柳絮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东西都装车搬完了。我在楼下把家里所有的钥匙都交给房屋中介高明方。他下午已经约好了清洁公司的人打扫房间。新的屋主明天就搬过来。岳母的脸还是阴沉沉的，她把一包星儿爱吃的零食递给了柳絮。

“这些都是星儿爱吃的。这些零食没什么营养，别让她多吃！”

“范教授，你就放心吧！你老还有什么嘱咐的？”柳絮乖巧地问道。

我眼巴巴地看着岳母，希望她在临别时，能象往常一样叮嘱我两句，可是岳母的眼睛根本就不向我这边看。

“柳絮，星儿就拜托你了。她要是不习惯，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去接她！”

柳絮有点尴尬，冲我使了个眼色。我会意地上前，“妈，我会照看好星儿！星儿跟外婆再见！”

“外婆再见！爸爸说我们要住大房子啦，有三层楼那么高，外婆你要是来了，我让爸爸给你做好吃的！”

孩子天真的笑容融化了岳母的心。老太太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外婆喜欢吃星儿做的饭！”

“那星儿就给外婆烤面包片。爸爸说我烤的面包片可好吃啦！”

“好！那外婆就等着吃星儿做的面包片啦！”

“老板，快走吧。12点，我们还要赶到梁家巷呢！”搬家公司的司机从卡车驾驶室伸出头催促道。

我拉开我的奥迪座驾的车门，“妈，我们走啦！”

柳絮抱起星儿走向了后座，赵天琪为她们拉开车门。

“等等！”

我们几个人站住脚，回身看着我岳母。

岳母淡淡地说道，“我要警告你们，夏夕夕和我女儿有过节。虽然说不上是仇人，但也绝不是什么朋友。所以，以后你们在她面前不要提前欣欣，省得大家难堪！明白吗？”

柳絮和赵天琪连忙点点头，“我们明白！”

我：“……”

岳母的话是暗示她已经认可夏夕夕的加盟了？

我们上了车，驶向了小区的院门。

“外婆再见！”星儿把手伸出了车窗，拼命招着手。

我从后视镜看见岳母站在原地，不住地擦拭着眼泪。这一刻，我感受到什么叫作刀子嘴，豆腐心！岳母说到底还是疼爱她的外孙女，也许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