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王健选定的饭局所在地是锦江饭店三楼的专做潮菜的广轩酒家。我们三个人当年在锦江饭店对面的地下室创建天地网络公司时，经常是吃着盒饭，憧憬高高的锦江饭店的美食。今天王健选择这儿和我们饯行，其中的含意不言而喻。

酒家门口的小姐在我报出天地网络公司王先生的名字之后，就把我领进了一间包房。李海和王健早就到了正在拿着话筒，对着电视机，唱着《爱拼才会赢》。这首歌是我们艰苦创业时最爱唱的歌。每回受到挫折，遇到危机，我们都会喝得半醉，齐声高唱这首歌，为自己打气加油。

李海看见我，从餐桌上拿起话筒，递给我。我接过话筒，也加入到他们“乱吼”的行列。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爱拼才会赢！”

我们唱得声嘶力竭，调都跑得九霄云外，完全找不到了，但是却唱得很投入，很嗨！

领我进来的服务员小姐忍不住捂着嘴嘿嘿笑个不停。

王健放下话筒，白了她一眼，“你笑什么？我们唱得有那么难听吗？”

小姐收住笑容，忍住乐，“对不起，先生，跑调了……”

“你懂什么？我们唱得这是天地网络版《爱拼才会赢》！你一个小屁孩，懂个屁！快给我上菜。”李海没好气地把点好菜的iPad递给服务员。

服务员转身走出了包房，关上门。

“就你一个人？夏夕夕怎么没来？”王健看了看我空荡荡的身后。

“她晚上有约会……”我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不把方明光开车接走夏夕夕的事说出来，“什么时候走？机票定了吗？”。

“这个星期天……不过，我们说好了，就在这儿告别，你们都别去机场送我。我这人最怕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哭啼啼的告别场面。如果要哭，要伤感，我们等会儿喝了酒，一起哭，就是哭得惊天动地，我们也是关起门，自作自受……”王健给我倒了一杯茶。

“他呀，还是老样子。有牢骚，有苦闷，不敢在外面发，就连在家里也要装作一副顶梁柱的样子。江涛，倒霉的就是你我，成了这家伙发泄的马桶啦！”李海调侃道。

“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咱就不说大多数的老百姓了，就说我吧，你们再怎么也比我强吧？！”我回击了一句。

李海和王健愣了一下，互相看看。王健叹了口气，“江涛，说实话，虽然我们的家庭还健全，经济上也比你宽裕不少，可是，我和李海未必比你快乐！”

“我还快乐？我们公司差一点就要完蛋了。你们要是早几天看见我，我可能连笑都笑不出来！”

餐厅领班领着两个服务员走进来。服务员把油焖大虾，清蒸石斑鱼，干菜排骨汤，清炒西兰花等十个菜品一股脑地端上了桌。领班将三瓶法国葡萄酒放在桌上，拿出开瓶器，打开了其中的一瓶，给我们三个人面前的酒杯斟满血一样鲜红的酒液。

“你们的菜上齐了，三位老板慢用！”领班向我们鞠了一躬，带着自己的手下出了包房。

王健拿起酒杯，“江涛，李海，想当年，我们在对面的出版社大楼的地下室创办天地网络公司，我们是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喊天天不应，是喊地地不灵！每天最大的理想是什么？就是能爬进这豪华的餐厅，饱吃海喝一顿……”

我开玩笑道，“说的就跟我现在一样……”

“别打岔，听我们王总把话说完！”李海用筷子，打了一下我的手背。

王健继续发表着祝酒辞，“……今天我们的愿望终于实现，终于能扬眉吐气，光明正大地坐在这儿餐厅最好的包房里！来，为我们的奋斗，为我们的友情，干一杯！”

“为我们的奋斗，为我们的友情！”

我和李海附和着，碰杯之后，一饮而尽。

李海感叹地，“只可惜，我们的理想实现了，天地网络成为了一家全国性的互联网科技公司。但遗憾的是，它已经和我们三个创始人没有太大的关系了。江涛是净身出门，我还保留着3％的股份，成了无关紧要的小股东；虽然王健还算是天地网络的人，不过，已经远离核心管理层，被发配到万里之遥的美国。唉，要不了多久，王健恐怕也要离开天地网络。问题是，你会在美国当寓公呢，还是回国陪我一起遛鸟？这个问题值得你好好思索？”

“还有一种可能，跟我一起创业。王健，要是你真的没地方去了，我们心心便民网欢迎你！”我开玩笑地伸出手。

王健却夸张把手给缩回去了，“江涛，创业的艰辛，我是受够了。这种每天起来看不到明天的滋味，尝过一次就行啦。不过，我和李海真的很敬佩你，也很羡慕你。只不过，我们身上早就失去了锐气，勇气还有你身上的朝气！”

“王总这么表扬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我忐忑不安地说道。

王健和李海又互视一眼。

“江涛，”李海接过话头说道，“我听王健说你们公司给天地网络发出了律师函，我大致看了一眼，这件事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这顿饭真正的目的终于曝光了。

“方明光和《世界财经》杂志的记者海伦一起陷害诋毁我们公司的事，你们都清楚吗？”

王健一脸沉重地，“方明光在公司的董事会上做了说明……”

“他都说了些什么？他该不会把一切责任都推到海伦和《世界财经》杂志身上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