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野县,赌坊。
梁广海银子败光,垂头丧气走出赌坊。
“哎,今天这是什么手气啊,那么多银子半天不到就输光了。”
“哎,真后悔前几天赢钱的时候没有买些好家当,现在银子没了,又只能做梦了。”
梁广海自言自语,埋怨自己不争气。
“哦,这几天总是忙于玩乐,倒把张斟未付清工钱一事给忘了。嘿嘿,找他拿钱去!”
上次制车,张斟那个老狐狸居然拿资金周转紧张为由,硬是拖欠工钱。现在已经过好些天了,是时候讨工钱了。
梁广海来到张斟家,还不待他开口,张斟一见梁广海就来了脾气。
“嚯,姓梁的,你终于肯露头了!”
张斟貌似吃了火药,梁广海不明所以。
“这几天你跑哪去了?上你家好几次都找不着你。”
梁广海哈腰,“张老板上心了,呵呵,就那几个工钱岂敢叫张老板送上门,我自己过来取就好。”
张斟一拍桌子,“怎么!你还好意思拿钱!你制的那车,把杆折轮子摆,价值没有且还耗费我的材料!车轮子在柴房,车架已经进灶台烧火了,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轮子?”
“开工前我都说了材料不合格,我提议由我包工包料,你硬是说怕我吃你材料钱不肯,且又不肯按我的要求给材料,质量不行坏了来怪我?”梁广海也不爽,与之争辩。
“我材料哪里不合格了?你拿出来给我看看。”
梁广海脾气也来了,撸起袖子想打人,“看你妹!麻溜付我工钱!”
“哟要来横的是吧?我有几个家丁,你又有几只手?哼!车轮在柴房,想拿工钱就得返工,重新制辆车,质量要过关,不然,甭提工钱!”
“我返你妹!付钱!”梁广海大吼。
张斟针尖对麦芒,“要不要走官司?”
说起走官司,梁广海焉了。
车架都烧火了,现在咋拿证据走官司?拿不出证据,苦的还是穷人。若叫人证,用车的是张斟家丁,至于旁人,人家眼中只看到车子散架这一事实。论其散架原因,材料问题还是做工不精,扯这个蛋就是糊涂账。
梁广海要吐血。
张斟得势不饶人,去往柴房,拽出两个车轮子朝梁广海滚过去。
“轮子在这,想拿工钱就返工。”
“我返你妹!”
轮子咕噜噜滚来,梁广海一脚将车轮踢回去。咕噜噜咕噜噜,恰撞到张斟裆下。
张斟“哦”一声哀嚎。
“哼!”
梁广海愤愤离去。
气是出了,可走出张家之后又开始为囊中空荡而犯难。
“几天前给许鹰那块银锭,但愿他还没送去给那个三八婆吧。”
想到许鹰拿走的银锭,什么“惠子”呀“娘子”呀等等一切称呼统统在此刻间被“三八婆”所代替。梁广海暗自祈祷:菩萨保佑菩萨保佑银锭千万别送走。
梁广海折回去,问问一个叫朱爽的张斟家丁,“许鹰在哪?我有急事要找他,你可否替我唤唤他。”
朱爽放下扁担,捶捶肩膀,“他娘的,挑扁担真是累得要命。许鹰那家伙不愿挑扁担想换工种,借口说他娘卧病在床,告假回家照顾他娘去了。现在东家安排我来挑扁担,想想就不爽。”
梁广海拍拍朱爽的肩膀,“许鹰跟你一样苦逼,你该怨的是张斟那个生娃没**的烂货。”
朱爽翻翻白眼。张斟再不地道,好歹也是自己东家,聘用自己来干活。而这木匠……
“我还怨你呢,要是你制的车给力,那也就不至于这样子。”朱爽比怨妇还能怨,一个劲咕哝。
朱爽的表情让梁广海看得不爽,于是开口戏弄道:“爽哦、爽哦……”
“爽你妹!”朱爽咬牙切齿。
梁广海耸耸肩,“要滴就是爽你妹。”
……
……
博野县贫富差距很大。同是在县城里,有价值上百两白银的精美楼阁,也有毫无价值的简陋小窝。
许鹰的家,就在县城里贫民窟区域。
梁广海径直奔往许鹰家,也不敲门,自来熟推门而入。
“许鹰。”
“嘘……”
许鹰示意梁广海禁声。把手帕打湿再拧干水,敷到卧床不起的娘亲额头上。忙完后才抓住梁木匠的胳膊到屋子外去说话。
“还真病了呀,那家丁还以为你在耍手段。”梁广海有点茫然。
许鹰抹抹额头说道:“哎,命带苦逼。老爹的病还没好,老娘又躺下了,真叫我这个当儿子的脑壳疼。”
梁广海紧锁眉头,“你娘这犯了咋病?不要紧吧?”
“我叫太夫来看过,太夫说是中毒。可是都用药好几天了也不见好转。喂,你这……两手空空的来并不像是来问候的吧,找我何事?”
许鹰话漏骨,梁广海更显尴尬。
“那个……许鹰……那个……上次给你的银锭你送走了没?”
说道银子,许鹰也尴尬了,“哦银子呀,没……这几天我一直忙着照顾我娘,没空送。”
“太好了!”
梁广海拳打手拍,让许鹰怀疑这老家伙是不是吃错药了。
“没送走真是太好了!菩萨显灵菩萨显灵。”
“你磕药了?”
“许鹰,快快把银子还我,我手头紧着咧。”
“啊?不给你孩子念书了?”
“顾不了那么多,孩子有他娘。我先顾自己要紧。”
许鹰表情有点不自在,“那个……那个……银锭我拿去为我娘抓药去了,我想我娘熬过这场病难我再打工还你钱。我会还,一定还,呵呵,老哥别生气。”
“还……剩余吗……”梁广海听到说银锭已拿去抓药,顿时心凉,从极度兴奋跌落冰窟,感觉天旋地转,说话都不利索。
“那银锭五两,现在还剩三两余百十枚铜板。”许鹰惭愧开口。
还没花光!梁广海眼睛重放光彩,“拿来拿来,全给我拿来。”
许鹰仿佛被抽了全身的力气。“老哥,能否先借给我,我娘的病耽搁不起。”
“你娘是病,我这也是命,快快快还我银子。”
“你不是说你现在好多银子,够你风光好久的,现在犯了咋事这么急?”
“手气背,银子全归堆了。”
赌!
许鹰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恳求,“老哥,我这还有些口粮,要不,银子借我抓药,你饿了可以到我这吃饭。老哥,赌瘾可以压制,我娘的病可拖不得。老哥,不管人家什么看你,我觉得你最讲道义对吧……”
一连好几声老哥,道义不道义也扯了,可最终,梁广海还是要讨回银子。
梁广海捏着银子乐呵呵走了。
“狗屁道义,我呸!”
许鹰冲梁广海的背影吐口痰。
“赌钱赌钱,我呸,老婆孩子卖了都不够!”
许鹰回到屋里望向床榻上的老娘,又开始为抓药钱犯难了。
徘徊在老爹与老娘的病床前,很压抑,心理承受已经到达临界点,随时欲大吼大叫发泄内心的痛苦。
没银子看病,咋办呀……
站在老爹病床边看看老爹时“哎”几声,走到老娘病床前看看老娘又“哎”几声,踱步家中坐到凳子上也“哎”几声,扶着门框还是“哎”几声。
穷人好难,有心尽孝又无力孝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