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霄楼,朱家产业,原本是人声鼎沸的时间,此刻却是一片寂静,或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雨,又或是因为朱家的安排,今天的玉霄楼一名食客也没有,工作人员也都消失不见,许是今天放假了。
不过,玉霄楼中没有食客,却有着几个在南玉有着鼎鼎大名的大人物坐于堂中。
鲁家老太爷来了,带着诚惶诚恐,带着歉意向萧沐请罪!
而萧沐似乎没有接受,这让朱寿春心头发凉。
他一时鬼迷心窍,信了那个人的鬼话前来刺杀萧沐,若不是刚刚回国的女儿朱轻颜,他恐怕已经动起手来了。
鲁家也有人参与其中,但看老爷子黑色的衣摆处有一点暗红,朱寿春立刻就明白那个参与进来的鲁家人怕是已经被老太爷亲手正法了。
“玉阳湖中的鱼儿今天算是过年了啊。”萧沐冷不丁地打破堂中的宁静,“你说是吧?老太爷。”
鲁镇丘面不改色,淡然道:“雨天路滑,怨不得旁人。”
对于这个回答,虽然不是最佳,但萧沐个人觉得是满意的,他点了点头,无聊地伸了个懒腰,看着外面漆黑的天色,道:“你说得对,不止雨天路滑,天黑也会路滑,你觉得呢?朱轻颜。”
朱轻颜一听提起自己,瞳孔轻微颤动,随即强颜欢笑道:“没错,天黑路滑,经常有人在这样的天气里摔倒啦什么的。”
朱轻颜心里也是一片苦涩难说,她去外域十年,今天刚从外域归来,本来兴高采烈地回家打算拉着老父亲好好拼上几杯,然后准备无奈地接受家产的,结果回家后却听到老父亲准备截杀少年半圣的消息。
这个消息让她先是一愣,待老母亲说出萧沐的名字后更是震惊,回想起萧沐的背景后,她心里那股重返故乡的喜悦顿时被浇灭。
跟着她从管家婆口中得知截杀地点后,便马不停蹄地带人跑到玉霄楼劝阻老父亲朱寿春,可还是晚了一步,她找到了老父亲,但没想到自己那个愚蠢的废材弟弟已经进了玉霄楼。
她想进去把朱修拉出来,却突然听到里面桌椅板凳碰撞的声音,这让她心里的不安更加明显。
于是,她当机立断地让带过来的保镖制住老父亲安排的人,然后当场夺权,从老父亲手中接过了朱家家主的位置。
她准备带着老父亲去找萧沐赔罪,想凭借当年自己和萧沐一起历练的一点情义为老父亲求情。
可如今看来,求情这条路明显不好走啊。
萧沐明显不是那个小时候和自己斗气的小男孩儿了,他给自己的压迫感出乎意料的强,就是清虚门的那个老头儿也没有萧沐给的压迫感厉害。
朱轻颜甚至产生过凭借美貌去诱惑萧沐,毕竟自己这十年也不是白长的嘛,自认为还是有几分姿色的,但看着萧沐的侧脸,她又不敢真的行动了。
这边萧沐不再说话,而是眯着眼靠在椅背上,口中哼着不知名却又十分悦耳的歌谣,优哉游哉。
朱轻颜时不时地偷瞄几眼萧沐,她很好奇萧沐为什么会变化这么大。
“阿沐,茶。”萧澄雪款款走来,端着一杯香茗递给萧沐。
萧沐抿了一口,笑道:“雪儿沏的茶就是甜。”随后他牵住一脸羞涩的萧澄雪让她坐到自己旁边,然后又看向秋雪魅,拍了拍自己另一边的位置,笑道:“雪魅,坐这里,那边不用管,他们会过来的。”
秋雪魅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应萧沐的要求来到他另一边坐下,小手也被萧沐握住,她俏脸微红,被萧沐拉住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一幕让心里纠结要不要色诱萧沐的朱轻颜愣住了,她盯着萧澄雪和秋雪魅的脸看个不停。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萧澄雪和秋雪魅都有着倾国倾城的容颜,而且气质独特,一个柔情似水,温婉可人,一个妩媚多姿,却又高洁清冷,朱轻颜无论样貌还是气质,都不如她们。
“她们竟然都是萧沐的伴侣!”纠结的美人计彻底放弃了,朱轻颜无助又无奈,她想不出解法了。
她进来就看到了坐在灯光微暗处的萧澄雪和秋雪魅,但她一直把注意力放在萧沐身上,没有看清她们长相,还以为是萧沐带来的下属。
“唉……”朱寿春见自己女儿情绪低落,心中就是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来,只有一声叹息。
萧沐搂着二女,左拥右抱,好不潇洒,嘴角那一抹幸福的微笑就没有收敛过,不停地刺激着单身二十余年的朱轻颜。
眼看萧沐左拥右抱,鲁镇丘默默地背过身去,朱寿春也合上眼睛,朱青和朱修更是趴在地上,连耳朵都堵住了,只有朱轻颜羡慕地看着萧沐三人。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这是朱轻颜此时的想法,但她也有一点疑惑,那名叫秋雪魅的女孩似乎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外面的大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沉闷的不止外面的天气,还有正堂中鲁镇丘和朱寿春的心情。
又等了许久,玉霄楼外逐渐传来了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砰!
一只手突然拍在大门上,一个脑袋探了出来,小心翼翼地观察堂中的情况。
鲁镇丘这时已经转了过来,眼神平静地看向门口,朱寿春也跟着看了过去,朱轻颜把玩着卷曲的发梢,瞥了门口一眼。
“给老子进去!”
一声怒喝响起,趴在门口探望的人应声飞了进来,摔倒在萧沐脚边。
紧接着十来个人一拥而进,为首者正是七号督察组的组长祝长丰!
在他身后,还跟着木家外家的家主木子敬和大长老木子清兄弟二人,以及督察组的其余成员。
“萧小爷,这就是此次企图刺杀您的罪魁祸首,青刀门门主之子,郑宇圭。”祝长丰抱拳朗声道。
朱寿春看到趴在地上的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细小的眼睛微微睁开,露着冰冷的杀意。
就是这个郑宇圭带着一尊半圣来诱惑他刺杀萧沐,今天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势可以说就是拜郑宇圭所赐。
“萧小爷,此次是我木家外家的失责,还请萧小爷恕罪。”这是木子敬领着木子清在赔罪。
郑宇圭趴在地上,身体不住的颤抖,脸色惨白。
萧沐松开牵着二女的手,向前俯下身子,手肘抵在膝盖,饶有兴趣地看着发抖的郑宇圭。
“青刀门?”萧沐的语气很温和,但听在郑宇圭的耳中却如寒风刺骨。
“小……小人……”郑宇圭结结巴巴地开口,却被萧沐随手一巴掌打在脸上打断。
“拖出去吧,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萧沐平静的话语仿佛闫君的审判,让郑宇圭的眼睛彻底没了神。
祝长丰抱拳一拜,随后让手下将郑宇圭带了下去,而等待郑宇圭的就是俗世的判决,不致命,但也不好受。
看到郑宇圭的下场,朱寿春虎躯一震,接着向身边的女儿投去求助的目光。
俗世常规的惩罚对他们毫无意义,他们又没有真的杀人,死刑大概率是够不到,但关个几年还是问题不大的,只是被关之前还会废掉一身武功,轻点的沦为残废,重点的全身瘫痪,躺在冰冷的狱室里苟延残喘。
这对于向来自命不凡的江湖人是一种莫大的侮辱和折磨。
然而,面对朱寿春的求助,朱轻颜也无能为力,看着萧沐的侧脸,她深吸一口气,准备硬着头皮为父求情,却看到萧沐侧目看来,让她呼吸一滞。
“青刀门是旧江湖的人,你们可知道?”萧沐问道。
朱轻颜不了解旧江湖,她听到祝长丰的话的时候就在疑惑青刀门是哪里的宗派,所以她摇了摇头。
朱寿春却是如同身处寒冬腊月,浑身冰冷,就是鲁镇丘也僵硬地转过身,颔首低眉。
“我知道了。”萧沐摸着下巴,沉默了一下,随后说道:“他们许了你们什么好处?”
朱寿春坐不住了,他颤颤巍巍地起身走到萧沐身前,单膝下跪,脸上的肥肉抖动着,“他……他们说会让我朱家将木家取而代之。”
朱家是搞商业的,他们认为医疗行业的利益十分巨大,可在木家的掌控中一直不温不火,并非没有人花钱看病,而是木家把价格压的极低,只留少许利益以供行业运转,对于一些贫瘠之人更是时常免费看诊,这在以商业立家的朱家看来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有能力赚更多的钱却不赚,不是浪费是什么。
但他们被监管局看着,不敢妄动,而且木家在医疗行业的根基颇深,他们寻常的手段根本无法撼动,反而还会给对方带来更多、更大的声誉,那样就更没办法踏足医疗行业了。
青刀门就是利用朱寿春这一点和他谈判,只要他们合作把今天过来的萧沐除掉,青刀门的人就会在暗地里帮他们把医疗行业撕一块下来给朱家,甚至顺利的话还能让他们将木家取而代之,以作交易。
朱寿春开始是拒绝的,但无奈对方许的太多,还带来了一命半圣高手,所以他没忍住贪念心动了,也行动了,最后更是差一点就动手了。
现在想来,悔不当初啊。
“嗯……”萧沐沉吟一下,随后看向朱轻颜。
“我在域外十年了,今天刚回来,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来制止了老爹,并且已经接过家产,现在我才是朱家家主。”朱轻颜见萧沐目光投来,连忙摆手解释,同时用眼神向萧沐恳求着,着重强调自己第一时间制止了朱寿春这个老父亲,还当场夺权,摇身一变成了朱家现任家主。
萧沐微笑着点点头,不再看朱轻颜,这让朱轻颜有些茫然无措,摸不清楚萧沐的意思。
而还伏着身子的木子敬兄弟二人听到朱寿春的话都是咬牙切齿,想着:“好啊,你们的目标还真是我们!还连累了萧小爷!”
但听到朱轻颜的话之后,他们又转而平静下来,跟着就是惊讶,这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难以置信。
朱家这就易主了?
伏着身子的二人惊叹世事无常,都没有因为一直得不到萧沐允许而不得起身感到一丝的不舒服,仿佛这是他们应该的。
毕竟萧沐身后还有一位护短的药仙木锦卿嘛,那可是他们的祖奶奶,萧沐作为木锦卿的义子,那也是他们的小祖宗,跪祖宗嘛,不丢人,而且还是个实力高超的小祖宗,得罪了这么一个小祖宗,跪是应该的。
别说木子敬兄弟了,就是木仁德来了也得给萧沐磕个头致歉,至于萧沐受不受就是另一回事了。
萧沐看着木子敬二人一直交流眼神,只觉好笑,忙挥手让祝长丰把二人搀起来,在一边找个地方坐下。
然后,他才看向传言中鲁家早已病逝的老太爷——鲁镇丘。
这个老人曾是华夏第一的锻器大师,一生锻造器械无数,桃李满天下,一直在鲁家和华夏之间周旋,为鲁家夺得一点生存的余地,也为华夏做出了莫大的贡献。
相传当年的乱世中,华夏部队所使用的每一把武器都由这位老太爷亲手设计和改良,大多数更是亲手锻造,全是不可多得的精良装备,为结束乱世贡献了极大的力量。乱世结束后更是参与了国之重器的科研中,让华夏真正地掌握了由弱变强的宝剑,在世界上占的一席之地。
对于这个老人,萧沐是带着敬重的,但如今事关未来俗世和江湖两个世界的走向,他必须要一个交代出来。
“老太爷,你们鲁家为何参与其中呢?据我所知,你们鲁家可是有着稳定的生存链,一切按部就班即可,完全没必要趟这浑水。”
萧沐敲打着桌面,轻声道。
木子敬和木子清震惊地看向鲁镇丘,他们没想到在这里竟然碰上了地位和自己老父亲不相上下的国宝!而且对方似乎也牵扯到了今天这场未曾开始便已经结束的刺杀事件之中。
鲁镇丘神情自若,他缓缓走到萧沐面前微微一拜,这次萧沐稍稍侧了侧身子,避了过去。
鲁镇丘也不在意,弯着身子抱拳,开口道:“鲁家被贼人渗入,有人被诱惑入局,老夫未能提前预知,是老夫之过,老夫已经亲手清理门户,还请萧小爷降老夫一人之罪,饶恕鲁家。”
萧沐含笑点首,身边的萧澄雪了然地起身走上前将鲁镇丘扶起来,小手还不经意地搭在对方的手腕上。
“鲁老太爷深明大义,令我钦佩,既然老太爷已经清理门户,我也就不追究了。”萧沐起身走到鲁镇丘身前,带着淡然的微笑,接着道:“不过老太爷诈死又是为何啊?”
鲁镇丘闻言,虽然面不改色,但心里却是一慌,不待他开口,就又听萧沐继续说道:“不过,今日老太爷能够与我一见,想来老太爷心里依旧坦荡如砥,只希望这份答案老太爷能够时刻谨记。”
鲁镇丘愕然地看着萧沐,喉咙中似乎有话吞吐,却又在萧沐淡然的眼神中咽了回去,慢退两步作揖道:“萧小爷胸襟广阔,老朽谢过。”
萧沐对此一笑而过,看了看装死的朱青和朱修,笑道:“装死的二位,地上凉,该起身了,你们该回家去了。”
朱青和朱修的“尸体”抖了抖,确定是在说他们后,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在一屋子人的注视下向萧沐俯首作揖,随后紧忙跑了出去。
萧沐打量一番周围的人,让祝长丰和鲁家老太爷搬了张凳子坐下,也让木家外家的两兄弟坐下后,他牵着萧澄雪和秋雪魅的小手悠哉悠哉地靠在长椅上,道:“今天日子不错,南玉三大世家也算是齐聚一堂,大家有什么想聊的便聊一聊吧,就由我和祝组长给几位做个见证,如何?”
此话一出,木家的外家兄弟,朱寿春父女,还有鲁镇丘都是面面相觑,最后由鲁镇丘开口应道:“如此甚好,那便麻烦萧小爷和祝组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