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山独自一人在台阶上坐了许久，孩子们都已散去，唯独在他身边放了几个灵果。

乐山也不客气，拿起灵果在满是汗渍的衣服上蹭蹭就吃了起来，其实有点酸，但看他吃的样子却很香甜。

望了望太阳，差不多又可以去吃午饭了。现在需要一日三餐的基本都是年轻的新入门弟子，还有小部分年幼的二代弟子，乐山虽然稚嫩，却与他们有着不小的差距，因此会不自觉的与他们错开用餐时间。

其实也挺好，只是难免会有许多遗憾……

青云门除了道法的传承，这巨大的灵脉也是其数千年毅立不倒的原因之一。

与凡间平原相比，青云门护山大阵内的灵气一如山间浓郁的雾气，乐山挥手之间便能感觉到灵气的涌动。

这些天与灵气的“相处”让乐山对他们很敏感，虽然无法通过灵根转化为自身的真气，却亲近了许多。

他越来越发现，自己像极了长在药园里的空心大竹子……

第二日，“陆师姐”又来找乐山比剑，她显然是学到了更凌厉的剑法。

这一次，乐山咬着牙，被竹剑打在胳膊上，果断认输了。

凡人不及修仙者，胳膊上的青紫少说也得三五天才能消去，乐山为了满足小女孩求胜的欲望，也只能受了次伤。

第三日，陆师姐给乐山带来了些上好的灵药，显然不是普通炼气弟子能有的。当然，她少不得又与乐山比划比划。

乐山推脱不得，心下暗恨，却又无可奈何。这一次，他没有放水，也没有进攻，只是强守住三波攻势，最后气力不及跳开认输。

第四日，乐山依旧只守不攻，气力跟不上了就跳开认输。

第五日，依旧如此。陆师姐的人气也再次暴涨，这些孩子虽小，会拍马屁的却也不少。陆师姐接受着大家的敬仰，笑容倒也纯真可爱。

当然，小孩子毕竟只是小孩子，一个原本说话不多的小娃娃也不去拍陆师姐的马屁，只是静静的问乐山：“师兄，你为什么只守不攻？”

他的声音不大，但陆师姐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凝固在那里，暂停的微笑竟有些狰狞。

乐山明知她盯了过来，却只作不见，反而向小娃娃耐心的道：“不是师兄我不想进攻，只是你师姐进攻太过凌厉，我没有还手的机会！”

说完，他偷偷的看了一眼半大的小女孩。小女孩脸上果然又显出得色，但好景不长，乐山身边的小娃娃又问：“可明明是你先出招的啊！你还说过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乐山暴汗，只得扭曲事实的道：“那个……其实我没跟你们说过，青云剑诀擅守不擅攻，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乐山的声音很小，但想来陆师姐肯定听的到……

第六日，陆师姐又来了，看着乐山的目光也有些不对了。

乐山虽然心知不妙，却着实无法推脱，只怪这里的长辈好久没来看过场子，就任由他们疯闹。

果然，乐山开口认输之后，依旧被狠狠的抽了一剑，伤的比上次还重。而陆师姐也早有准备，很快的拿出伤药，却也不和他说话。

乐山知道，这女孩家势很好。也好在她的家势上，从没经历过什么磨难，不然肯定也是心狠手辣之辈，哪里还有这样的纯真？

第七日，乐山又挨了一剑。他没有把痛苦写在脸上，那些小孩子也只以为是轻伤，倒也一如既往的欢闹着。

十几日下来，乐山原本还算白皙的身体上伤痕累累，却依旧只能与孩子欢笑打闹。

算算日子，他也该走了。

就算执事堂的大长老不找他，他也要做出一些改变，就如先前所说，在天嗣峰祠堂里洒扫再适合不过了。

陆师姐这几日似乎也成长很多，她脸上全无笑意，却依旧过不去自己挖出来的那道坎。

“你来啦？”

乐山对她善意全无，却依旧陪笑道。

“不用多说，开始吧！”

陆师姐用清冷的声音道。

贱人！乐山心中暗骂一句，依旧笑道：“今天可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了！”

“怎么？你怕了？”

“你知道我没有修为，一月之期已过，应该会被逐出师门吧！”

“那今天就好好比过！”

“不用了吧，最后一天，让我休息一下不行吗？”

“不行！”

女孩强势的说着，几乎把剑直接顶到乐山的鼻尖上。

一群小孩子似乎也看出了陆师姐来之不善，竟退后几步没人敢说话。

乐山没有去看女孩执着的目光，只是在想自己今天会挨几下……

“我知道这几天你一直都是在耍我，而我也只是找你练练剑，但今日你不拿出真本事，我就让你出不了青云门！”

女孩直接放出狠话，完全不似做假。

乐山面无表情，却心中冷笑，他知道，这孩子的思想完全坏掉了，几乎没救。

其实乐山也想在最后一天露一手，好再次发扬青云剑诀，但看这女孩的状态，她若使出真气，自己可就不是皮肉之苦那么简单了。

“姐……你不能欺负人……”

一个小男孩弱弱的开口道。

“滚一边去！是个男人就拿起你的剑！”

陆师姐一本正经的看着乐山道。

乐山心里把她骂了个遍，却依旧巍然不动。

“我要告诉爹娘，现在就去！”

小男孩说着，就要转身。

“站住！你敢告我的状了？爱告你告去，不过等我打过再说，不然连你也一块修理了！”

陆师姐说完，目光一凛，一剑向乐山的胸前刺来。

刺的不深，却也第一次出血了。小孩子们惊叫一声，却只是站在那里不敢动作，或许，他们比乐山更清楚这“陆师姐”的家势。

“你不用真气？”

乐山面无表情的问。

“自然！”

陆师姐拔出了竹剑，与乐山拉开一定距离，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你先来吧！”

乐山笔直的站起身来，留给小孩子们一个背景，颇有一代宗师的风范。

这次陆师姐倒也没有客气，三两步作飞燕之势上了前来，撒下几乎连成一片的剑影。

青云剑诀让乐山在那么多次的斗争活了下来，自然不可能输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上。

陆师姐的进攻，也只是一招而已，只见乐山虽然出招不快，却依旧把她打的接连后退，毫无还手之力。

“分云……断水……拨天……贯日……开山……仙陨……追星……逐月……”

乐山每说一句，便上前一步，犹如闲庭信步。所有的小孩子们都看呆了，能打败陆师姐的人很多，但凭青云剑诀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关键是还有前面几日的铺垫，他们都以为陆师姐很利害，而此时乐山陡然一变，比陆师姐还要强大的多。

第一次，青云剑诀可以在同阶之内立于不败之地的话，他们信了！

此时陆师姐的脸上尽是慌乱，只觉平生所学剑术都是小孩子玩的把戏。

“利害的不是我，而是青云剑诀！你还要比过吗？”

乐山放缓了招式问。

女孩倔强的不说话，她知道自己已经输了，却不肯罢手，更不肯承认。

“你输了并没有什么不妥，毕竟我练剑的时间比你长！况且，我的修为也远不及……”

那个“你”字还没说出来，乐山便已经后悔了，剑上传来的力量已然震裂了他的虎口。

“我……输……了！”

乐山还未说完，竹剑便被大力挑到了一边，身上也挨了数下，几乎皮开肉绽。

乐山虽然气急、虽然痛苦，却并不慌乱，这个结局也在他意料之内。

只打了五下，女孩竟停了下来。

或许，她还有救！

乐山这样想。

“啪~”

的一声脆响，乐山抬起头来。却见慕长歌不知何时出现的，现在已经收回了手，而陆师姐的手刚捂在脸上。

“不是说好不用真气的吗？你的脸呢？不要了是吧？”

慕长歌声音冰冷的道，说话也一向刻薄。

“陆师姐”愣愣的在那里，竟然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算了，她只是个孩子！”

乐山忙拉着慕长歌退后了一步。

“你的脾气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了？我忍她很久了……”

慕长歌说完，二人齐齐的愣在那里。

乐山只是感动也只有苦笑，而慕长歌的表情没有那么明显，却更加复杂。

“你凭什么打我？”

女孩这时终于尖叫起来。

“我打过你？见血了吗？有伤吗？谁看见了？”

慕长歌与人吵架几乎没有输过。

女孩眼中噙着泪水，竟再次被问的呆住了。

“还有，你凭什么找我师弟麻烦，你想比剑去找那些有修为的啊！比如我，你想比吗？比剑？比修为？还是比耍赖？”

慕长歌继续追问。

女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竹剑早已丢到了一边，转身就往回跑。她显然是身心都被打击到了，甚至连句狠话也没放。

真解气！乐山这样想，但难免还要顾忌她的家势。

“对不起，乐师兄……我回去告诉父亲，姐姐应该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小男孩鼓气勇气道。

乐山大度一笑，简直爱死他了。但他面上只是微笑着说：“你姐姐只是脾气有点差，以后你要让着她的。”

“一直都是她欺负我的……”

小男孩微微的缩了缩脑袋。

“回去不要告状，好好安慰她一下！”

乐山再次道。

“我不敢……”

小男孩微微摇头道。

“那好好保护你自己吧！”

乐山不由用完好的左手捏了捏他通红的小脸蛋。

转而，他又大声道：“你们刚刚已经看见了，青云剑只要入门，便能在大多数剑法中傲视群雄。当然，修为可能更为重要……”

“我在山下等你！”

慕长歌轻声道，说完转身就走。

乐山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二师兄的背影，只觉得他变了，就像自己这样……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