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呼后拥的马车车驾招摇过市,法兰西剧院水泄不通,投机商、银行家重新活跃,贫民窖里的穷人依然面黄肌瘦。仇恨雅各宾派的资产阶级和上流社会的“金色青年”以随便打人为乐。
罗伯斯庇尔代表的雅各宾派倒台之后,严肃的大革命作风开始消失,宴游作乐的社交活动循旧习惯的渠道回流。似乎整个巴黎现在又沉浸在大革命前旧制度下的寻欢作乐之中,雅各宾派的恐怖统治只是一场噩梦。
“包买商、军需供应商和军政要员大发横财。如果国民公会再不设法消除经济混乱,巴黎又会有起义发生。热月党人将会被保王党推翻。”
拿破仑已经察觉到法国大革命开始从资产阶级激进派向温和派转变,但是经济危机还没有解除。国内缺乏固定的秩序、国库空虚,纸币的滥发破坏了信用和贸易,没有人愿意出售粮食,平民饥饿、军队缺乏给养。
因为战争和缺乏秩序,可怕的通货膨胀正在发生,纸币的价值缩水上百倍,导致金属货币重新流通。
欧仁妮给他的是金币,这种货币不会因为战争而轻易缩水,对他来说很重要。
他在想事情之时,不慎撞到了行人。那个行人大约有四十多岁,他捧的纸张落在地上。
“请原谅我的失神!”
拿破仑弯腰帮他拾取资料,无意间瞥见资料上是密密麻麻的几何图形。
巴黎是法兰西科学家的圣地,眼前这个人……
“先生您是数学家?”
“数学家称不上,只是在综合理工学院当个几何教授而已。时间来不及了,拉格朗日他们还在等着我……小伙子,没有时间和你详谈。”
那人接过资料,有些焦急。
拉格朗日?!
拿破仑听到一个曾经令他痛苦万分的名字。高等数学的万恶之源之一啊。
“先生您的名字是什么?”
“加斯帕尔·蒙日。”
“我叫拿破仑·波拿巴。”
“波拿巴,我们再会。”
蒙日急匆匆离去,他估计自己以后不会碰到眼前这个陌生的年轻人,所以根本就没有留意。
拿破仑见蒙日离开,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蒙日是法兰西的数学家、化学家和物理学家,还担任过几个月的海军部长,是法国大革命期间的科学家之一。还有拉格朗日,对他来说更是如雷贯耳。
“综合理工学院,等有时间,一定前去拜访……法兰西需要更多的理工学校,最好是可以普及义务教育,培养更多的理工人才。”
没人比拿破仑更能体会到战争期间理工还有经济等后勤部门的人才有多么重要。
法兰西第一帝国想要长期维持下去,拿破仑必须要获得科学家群体的效忠,他们是教授,可以为帝国批量培养人才。
拿破仑偶然与蒙日在巴黎的街道碰见,双方只是匆匆自我介绍,蒙日完全没有注意到拿破仑这个年轻的家伙,而拿破仑却盯上了他,想要他为代表的一批科学家效忠。
拿破仑想起今天还有正事,他要去战争部拜访代理战争部长奥布里上尉。
战争部根据国民公会的意思,调遣法兰西革命军的将士前往各个战场,以及负责军官的晋升、部队的后勤等等。
战争部部长的职位很重要,可以决定到数以万计的法兰西军官的前途。
“拿破仑·波拿巴,你的档案显示你和小罗伯斯庇尔走的很近,现在巴黎仍然对雅各宾派仇视,你已经停职快大半年的时间了。”
奥布里上尉扭了扭脖子,语气中对拿破仑并不信任。
“部长,我在远征科西嘉的战斗中已经表明我对法兰西的忠心。科西嘉是法兰西的领土,我为了法兰西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实在是不应该得到这样的待遇。我有着率领炮兵作战的经验……”
拿破仑言语间有些激动,任何一个功臣遭到自己人的怀疑都难以保持冷静,随即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控,语气渐低下来:“我希望可以在巴黎的后勤部门得到一份任命,为共和国奉献我的青春。”
奥布里上尉说道:“旺代叛乱你应该有所耳闻。奥什将军率领的西方军团已经进驻布雷斯特。西方军团有一个步兵旅缺少旅长,你既然是准将,有资格指挥一个步兵旅。我可以安排你去西方军团担任旅长。”
“步兵旅?”
拿破仑的脸色不好看。
他的专长是炮兵,奥布里上尉将他调到步兵旅当旅长,这简直就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我是炮兵军官,即使要调去西方军团,也是担任炮兵指挥官,而不是步兵旅长。我来巴黎之前,战争部给我的新任命是西方军团的炮兵指挥官。”
“你不是对共和国一腔热血吗?现在步兵旅需要你,你责无旁贷。”
奥布里上尉即将要在西方军团的名单上加上拿破仑的名字。
拿破仑的精神高度紧绷,他现在绝对不能离开巴黎,更别说是一个羞辱的职位。
“部长,我这次到来其实是要请假,我身体有恙,要请两到三个月的病假。”
拿破仑只要使出因病请假这一招。
“你患病了?”
“身体不适,咳咳,可能是传染病……”
拿破仑还故意咳嗽了两下。
这下轮到奥布里上尉伤脑筋了,他可不想要一个传染病病人在和他面对面谈话。
“那你可以走了。”
奥布里上尉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我请假的事情……”
“批准。”
“多谢部长。”
“等等!”奥布里上尉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在拿破仑离开之前说道,“你去我们战争部下属单位的医学委员会,提供一份患病证明。如果你是诈病,要么去旺代担任步兵旅长,要么就退役。”
“是。”
拿破仑知道想要蒙混过关不容易。
他这次拜访奥布里,不是为了给自己找事,而是战争部在他启程来到巴黎之前就准备让他担任西方军团的炮兵指挥官。
这次他一来想要推辞这个任命,二来想要在巴黎找一份差事。小气的奥布里上尉的确是更改了西方军团炮兵指挥官的任命,但是给他安排了一个更糟糕的职务,从炮兵指挥官变为步兵旅长。
拿破仑从战争部出来,不管怎样,他要对战争部的命令置之不理,死皮赖脸待在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