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陆忆风喊着,冲向前去。拽住他落下的手臂已经来不及了。
他把治安警撞开,江琳琳扑在高志鹏身上,同时张开手臂尽全力遮挡着他皮开肉绽的身躯。
又是一鞭子下来,重重地抽打在江琳琳的
左颊。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掠过她的身体,她立刻眼冒金星,跪倒在地。
她用一只手捂住脸,另一只手支住地面。陆忆风看到她被打的地方立刻肿起来,连眼睛也睁不开。
身下的石头已经沾满了高志鹏的鲜血,空气里飘散着浓浓的血腥味。“你会打死他的!”陆忆风看到高志鹏损失了80%+的生命值,江琳琳也被打倒在地。他狠狠拽住他的鞭子,眼中充满克制的怒火。
同时他看到了打人者的脸,他表情凶残,满脸横肉,头发剃得短到了发根,眼睛黑黑的,几乎都被黑色的瞳孔占据了,长而直的鼻子冻得通红。
他也盯着陆忆风,再次举起了另一只粗壮的胳膊。陆忆风不自觉地把手滑到腰间的匕首上,准备随时要了他的命。
他渴望这时手里有弓箭,因为周围还有许多其他的持枪巡查警,可他的弓箭放在林子的树洞里。
“住手!”一个声音喊道。史密斯出现了,但却被躺在地上的一个治安警绊了一跤。
那是麦克雷,他的前额上起了一个紫色的大包,已经晕过去了,但还有气儿。究竟发生了什么?在他们到来之前他想帮助高志鹏吗?
史密斯没理会麦克雷,他猛地把江琳琳拉起来。“噢,瞧你干的好事。”他用手托起她的下巴,“她下星期要拍婚纱照。你让我怎么跟她的设计师说?”
拿鞭子的那家伙好像认出了他们。外貌和之前相比变化不算太大,但因为天冷他们穿得厚厚的。
江琳琳脸也没上妆,头发随意地塞在大衣里,再加上她的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要认出他们是绝地求生的胜利者也并不容易。
可史密斯这张脸没有一点儿变化,他是电视上的常客,他的脸很难被人忘记。
那人手拿鞭子,叉腰站在那里。“我在惩罚罪犯,可她却闯过来。”
此人操一口奇怪的口音,说话是命令的口气,他的出现是一个潜在的危险信号。他从哪儿来?新的NPC?直死之眼的职业玩家?或者直接从“总统官邸”来?
“她就算把裁决大楼炸了我也不在乎!看看她的脸!这个样子一星期后能拍照吗?”史密斯怒吼起来。
“那不关我的事。”尽管那家伙的语气仍然冷酷,可看得出他也有点拿不准了。
“不关你的事,哈,那你等着瞧,我的朋友。我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巴泽尔通话,”史密斯说,“我倒要看看是谁授权你把她的脸给毁了!”
“他去偷猎,这跟她有什么关系?”那人说。
“他是她表兄。”陆忆风走上来,小心地扶着江琳琳的另一只胳膊,“她也是我的未婚妻,你想罚他,那就得先通过我们俩。”
也许事情就是如此,唯独他们三个才能对不平之事做出反抗,尽管这反抗也许是暂时的,有什么样的结果也很难预料。
但现在陆忆风所关心的一切就是如何让高志鹏活下来。警长扫视着他身后的治安警小分队。
还好,他们都是熟悉的面孔,是霍伯黑市的那帮老朋友。陆忆风不禁松了口气。从他们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也并不乐意看到所发生的一切。
一个叫安妮的女人,也经常在格雷西的摊上喝汤,她直挺着身子,上前一步,说:“先生,我觉得按他的第一个罪名,他挨的鞭子已经够了,除非判了他死刑,那也该由火枪队执行。”
“那是这里的规矩?”治安警长问。
“是的,先生。”安妮答道,另外有几个玩家也点头,表示同意。
陆忆风敢肯定这些外来的巡查警他们没一个人知道,在霍伯黑市,唯一的规矩就是,大家见到野火鸡,抢着为火鸡腿砍价。
“很好,那么,小兄弟,赶快把你们的表兄弄走。等他醒过来,告诉他,再敢顶撞我们,我会亲自召集火枪队的人。”
治安警长说着,用手在鞭子上捋了一下,血溅了他们一身,然后他把鞭子盘起来,踱着方步走了。
在场的治安警有一大半列成方队,尴尬地跟在他后面,另外几个七手八脚地抬着麦克雷的胳膊和腿把他带走。
陆忆风与安妮的眼神相遇,在她走之前,他用嘴唇无声地说“谢谢”。她没有反应,但陆忆风清楚她明白他的意思。
陆忆风赶紧解开绑着高志鹏手腕的绳子。有人递过来一把刀,江琳琳把他的绳子割开。高志鹏颓然倒在地上。
“最好把他抬到你们那个朋友那里。”史密斯说。
可是没有担架。卖布的一名女玩家把她的柜台板给了他们,对他们说:“千万别说这个是从哪儿弄到的。”然后她赶快把剩下的货物收拾干净。
广场基本已经没人了,恐惧胜过了同情,发生了这可怕的一切,谁也不想责怪谁。
他们把高志鹏脸朝下放到板子上,在场的只有几个人留下来帮忙抬他,史密斯、江琳琳,还有两三个和高志鹏在一个组干活的矿工把他抬了起来。
一个在“夹缝地带”和陆忆风旧营地隔几个门住的名叫丽薇的女孩,扶着江琳琳的胳膊。之前她患了肠胃炎,高静救治了她。
“需要帮忙搀回家吗?”她灰色的眼睛透着恐惧,但却很坚决。
“不需要,你能去找高静吗?把她叫来。”陆忆风问。
“是的。”丽薇说完,转身走了。
“丽薇!”陆忆风说,“她在草药店!”
“好的。”她说。
“谢谢。”他抓起高志鹏的夹克,继续在前面快步走着。
“在上面糊点雪。”史密斯扭头对江琳琳说。她抓起一把雪,按在脸上,减轻了一点疼痛。
她的左眼在不住地流泪,视线模糊,紧跟着前面的人走。
他们向前走着,高志鹏的矿友布里斯托和索姆断断续续地讲着事情的经过。像以前一样,高志鹏肯定去找麦克雷了,因为他知道麦克雷总会为火鸡付个好价钱。
可是他却碰到了新来的警长,一个据说叫罗穆卢斯的人。大家都不清楚麦克雷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今早还在霍伯黑市买酒喝,显然还统管着辖区的治安警,可那会哪里也找不到他。
罗穆卢斯立即逮捕了高志鹏,他当时就说:“小老弟,关你什么事?”
他被带到广场,被判鞭笞。他们说陆忆风出现的时候,他都被打了至少四十鞭了。打到三十鞭时,他就昏了过去。
“还好当时他没法还手,”布里斯托说,“不然以他的爆脾气,估计会被打死。”
“麦克雷是怎么回事?”江琳琳问。
“打了二十鞭子,他站出来说够了。只不过他没有安妮那么聪明,要是跟他说这是规定就好了。他抓住麦克雷的胳膊,用鞭子柄打了他的头。恐怕等着他的也没好事。”布里斯托说。
“恐怕咱们都没什么好果子吃。”史密斯说。
天开始下起了雪,纷飞的雪花又湿又冷,使他们的视线更加模糊了。江琳琳磕磕绊绊地跟在其他人后面往草药店走,靠听觉而不是视觉来分辨道路。
门开了,散射出一股金色的光亮,高静出现在门口。他们大半天都不知到哪里去了,她正在焦急地等待。
“来了个新头。”史密斯说道,冲她微微点了点头,好像其他的解释都是多余的。
此时的高静,从一个连蜘蛛都要陆忆风去打的女孩,变成了一个无所畏惧的医生,他对她肃然起敬。
他觉得,每当伤病的玩家或垂死的人被送来的时候,也是高静对自己的身份最确定的时候。
很快,床榻就清理干净,消过毒的白布铺在上面,高志鹏被抬到床上。
高静一边把开水从壶里倒到盘里,一边让江琳琳给她拿药箱,里面有干草药、酊剂和她做的成瓶的药。
陆忆风看着她不停地忙着,却插不上手。纤长的手指一会儿磨碎草药,一会儿在盆里滴入药液。她把一块布浸在很热的药水中,指示江琳琳准备第二次调制药液。
她转向江琳琳,说:“伤到眼睛了吗?”
“没有,只是肿得睁不开了。”她回答说。
“再多敷点雪。”她对江琳琳说。但她显然现在顾不上江琳琳。
“你能救活他吗?”陆忆风问她。高志鹏不到13%的生命值还在减少。她顾不上说话,把布拧干,然后打开稍微凉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