碚城江边街道,味轩面庄,白雾袅袅。
时值正午,面庄的生意很好,一共三张木桌,都满满当当的坐着食客。
堂内一张圆木桌前,坐着六个人,六个气魄不凡的人。
其中一人眉浓如墨,仿佛两条黑色的龙,一人尖嘴猴腮像只顽皮的猴精,另外四人身着青白红黄四色截然不同的布衫,但却生得一般模样,赫然竟是四位孪生兄弟。
“嘻嘻,听说老罗煮的面碚城第一,但我还从未吃过。”孟星移笑嘻嘻的望着专心煮面的老罗。
老罗就如同一名古代铸剑师般,全神贯注于锅中的面,锅底的火,除此以外的一切都无法令他移开视线。
“去掉听说二字。”我浅浅抿了一口桌上的老鹰茶,这味道平淡又熟悉,“几位喝茶还是饮酒?”
“吃面不饮酒,夜宵不喝茶。”
红衫男子微笑着应答着我的话,其他三个孪生兄弟一如既往的一言不发。
“老罗会感激你这样的食客。”
我举起手中那杯茶,又喝了一口下肚,寒秋好吞下一口热茶,肠胃感到非常舒适。
“混蛋警探,我好歹跋山涉水,千里迢迢,把这四位仁兄帮你找来了。你可一点感谢的意思都没有吗?”
孟星移见我对待他的态度爱答不理的,气不过。
“拂袖移星若找不到这四位,便不再是天下第一神偷。”我的语气依旧冷淡。
“所以你更应该感谢我,感谢我幸好是天下第一神偷!”
孟星移的语气虽然激烈,但说到后半句时,忽然压低了声调。毕竟在普通人眼里,神偷也是小偷,小偷都是过街老鼠的存在。
“但你却朝我扔了一根鸡骨头!”我斜眼怒视桌前这只叫嚣的猴精。
“嘻嘻嘻,还是被你发现了,不愧是警探!嘻哈哈!”孟星移自顾自的笑了起来,笑得莫名其妙。
“碚城有只猴精,三天不吃十香卤煮的鸡腿,就会结巴。”我看着他自顾自的笑,我便自顾自的说,“世上若有人要用十香卤煮的鸡骨头做暗器,我便也只能想到是你了。”
“嘻哈哈!你让我翻一千八百个跟斗,我至少也得让你翻一个吧?”孟星移像个斗气的小孩子一样,捧腹大笑。
“另一种暗器呢?可还是你?”我实在很好奇,那一梭子弹丸大小的暗器,到底是何人所用,人又为何突然消失?
“另一种偷袭你的暗器,并非拂袖移星所使。”红衫男子回应道,“当时我们几人站在一处,我可为其作证,拂袖移星只扔出一根鸡骨头。”
“那偷袭我的究竟是何人呢?”我的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藏在人群里自然是不想被发现,你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孟星移歪着脑袋,笑意未绝,“我那根鸡骨头,其实也是在向那人示威,告诉他在场还有暗器高手的。”
“所以,你的鸡骨头扔出后,另一种暗器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是的,那人的手法不算太差,但也算不得高明。”孟星移的嘴角扬起骄傲的笑,“我的‘独门暗器’一出,便将他给镇住了。”
“如此说来,唐警探你还真得谢谢拂袖移星。”红衫男子轻声说。
“谢就不用了,这碗老罗的面,已足够。”
老罗用托盘盛着六碗热腾腾的清汤小面,我伸手接过,掌中带风,呼呼几声六碗面便平平稳稳的放在六个人面前,一滴汤都未溅洒。
老罗的眼珠发出亮光,惊诧地问了一句:
“又从哪儿偷了这门功夫?”
我咧嘴一笑,答道:
“只是暂借一用而已。”
老罗会心一笑,转身离开。
热腾腾的面就在桌上,碚城第一的清汤小面味道绝佳,否则没有足够多的人喜爱,没有人喜爱,自然就当不了碚城第一。
然而今次,这张圆桌上,四碗清汤小面一动不动,除了我和孟星移埋头狼吞虎咽外,身旁青白红黄四人都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毕竟他们本就不是来吃面的。
不为吃面而来面庄的人,就像不愿赌钱的人去到赌坊,自然不会急着下注。
所以他们也不急着吃面,即使面汤诱人的气味弥漫,他们也只是静静的注视我和孟星移吃完。
“好吃!好吃!”孟星移西里呼噜地就把一大碗面给吃光了,他抹了抹嘴大呼过瘾,“没想到清汤的小面也可以这么好吃!”
“如果你从不吃辣椒,便早就能尝到这般美味。”我瞅了瞅孟星移,又瞅了瞅青白红黄四个坐姿端正的孪生兄弟,问道,“咦?你们不吃么?”
“我们是来谈生意的,总该先把买卖做好了,再安心吃东西。”红衫男子文质彬彬地回答道。
“嘿嘿,做当铺生意的人真是把钱看得很重啊,哈哈。”我忍不住揶揄一番,毕竟我实在无法理解,美味摆在面前却不享用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好比一个绝世美女就躺在你的床上,而你却愣是不享用,在我看来要么你已精疲力竭,要么你就是个深宫里的太监。
“你委托拂袖移星千里迢迢将我们引来,不也是为了这桩买卖吗?”红衫男子丝毫没有愠色,依旧保持礼貌。
“没错。你们正好也看到了那一掌的威力。”我从容的说。
“冰崖绝壁十八鬼寨三当家,风行虎,受不住这一掌之力。这一掌定能卖个好价钱。”
“多好的价钱?”我神色镇定,我虽然不是生意人,但恰好有几个做生意的朋友。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至少我明白,价钱谈判时,需要的是一张扑克脸。
此时黄杉的男子幽幽地伸出了一根手指头,冷冷的看着我。
我用哑语作出“一百万?”的口型,毕竟面庄市井并不那么适合谈这些买卖。
黄杉男子点了点头。
我摇了摇头。
两根指头。
我继续摇头。
三根指头、四根指头……
我都没有同意成交,黄衫男子无奈地转头看向红衫男子。
“在达成共识之前,我有一个疑问,解答这个疑问,或许对我们在价格上达成一致,有所帮助。”红衫男子文雅的说。
“你请讲。”我没理由拒绝。
“你所用的掌法可有来历?”
“张之虎自创武学,风掌。”
“那晚与太虚神指交手,一招即败的风掌?”红衫男子惊诧的问道。
“正是。”我悠然的抿了一口茶水。
红衫男子也拿起桌前的热茶,一饮而尽,片刻后缓缓说道:“为何今次的威力和那晚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张之虎年近五旬,又操劳于武馆经营之事,其体能与掌力已不能和壮年之人相提并论。”
“只是真个原因?”红衫男子显然觉得,这样的解释还不够。
“自然还有其他原因,我也可以告诉你,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得看你能出多好的价钱。”
我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