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大殿,杯盘狼藉。
骆驼王端坐于木椅,他手握半杯见底的葡萄酒,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醉山鸡伍笛、半截人孙土行、双刀雌隼章天秀分列骆驼王两侧,加上骆驼王一共四人围在一个蓝衣黑裤、吐了自己满身血的男子面前。
“唐警探你已经被我点了穴道,如今动弹不得,再加上你挨了我一招骆驼劈掌身受重伤,妄想再踏出这地下大殿一步。”骆驼王气势汹汹,手中的酒也晃得浪涛四起,“从实招来吧,你为何要毒害翡翠公子,又是受何人指示?”
“你我生死之交,多年……多年兄弟,我……我实在想不到……你竟然、竟然会用骆驼……劈掌偷袭我……”唐警探嘴角的血迹未干,他脸色苍白说话的声音也非常虚弱,“翡翠公子到底是……是什么来头?令你我反目成……成仇。”
“哼!”骆驼王的脸色极其难看,他没有回答,只是怒哼一声随后灌了自己一大口葡萄酒。
“我说唐警探呀唐警探,你果真是没做过杀手呢,收钱买命的经验太少。”章天秀一副可怜唐警探的语气,傲慢地数落道,“连要杀的人是什么背景都不知道,你也敢冒然动手?这可是杀手行业最低级的错误。”
唐警探苍白的脸上挤出不屑的表情。
“我说你这娘们何必跟一个死人兜圈子?让我来说吧。”醉山鸡伍笛还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他摸着自己的胡茬一边说道,“翡翠公子家世显赫,乃是西北荒漠地域顶尖富豪骆烽的独生子!”
“翡翠世家骆烽之子?”唐警探听后也忍不住有些惊讶,但这也令他更加疑惑,他从来都没有和翡翠世家有任何交集,那日翡翠公子又为什么偏偏要主动和自己坐一桌呢?
伍笛笑道:“既然你也听说过翡翠世家,那你也该明白你毒害翡翠公子是惹了多大的麻烦吧!哈哈哈哈……就算我们不杀你,骆烽也自然会找你算账,整个荒漠除了骆驼王没有人敢和翡翠世家对着干!”
唐警探越听越迷惑,既然自己被冤枉害死了翡翠公子,那找自己算账的应该是翡翠世家的骆烽,而不是骆驼王和眼前的三个奇人异士呀?
“酒鬼说话越说越跑偏,醉山鸡闭上你的嘴。”孙土行一脸嫌弃地推开伍笛,道:“让我告诉你吧,其实翡翠公子名叫骆碧生……”
“啪嚓!”
酒杯摔碎的声音。
骆驼王狠狠地将喝过酒的酒杯砸在了地上,他带着三分酒气、三分怒意、三分仇恨还有一分痛苦,吼道:
“他姓王!王骆生的王!!”
伍笛、孙土行和章天秀被骆驼王这一声大吼吓得愣住。
唐警探也瞪大了眼睛,惊愕不已。
他并不是被骆驼王的吼声吓住,而是因为他知道王骆生是谁。
王骆生就是眼前这个充满酒气、怒意、仇恨和痛苦的男人,王骆生就是骆驼王!
大吼之后说出心里话的骆驼王似乎发泄了不少情绪,他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没错,翡翠公子是我的亲生儿子。”
伍笛、孙土行和章天秀三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骆驼王所说的话,伍笛醉醺醺地毫不畏惧首先开口道:“那……那翡翠公子不就是当年……当年您……我们……”
“是的。”骆驼王颓然垂头道,“当年我请你们三位秘密护送去龙门荒漠边界翡翠世家的母子,正是如今的翡翠公子母子。也就是我骆驼王的发妻与独子。”
骆驼王说着说着,老泪纵横。
唐警探瘫坐在地板上也深深叹了口气,他终于明白骆驼王为何要替翡翠公子报仇、为何不顾多年情谊重伤自己。
若知道有人害了自己的亲人,仍谁都会失去理智拼死报仇的。
唐警探语气虚弱地问道:“多年来我……我一直以为你孑然一身,这秘密……你藏得很好。只不过,当年你为何要……要这么做呢?”
骆驼王回忆起久远的往事,喃喃自语道:
“哪个男人不想娇妻相伴、子嗣绕膝呢?我也是无可奈何,当年我初涉龙门荒漠刚建立起自己的势力,敌人、对手数不胜数,我自己的脑袋都是提在手上的,哪里还保护得了他们母子平安?”
不管是多大的人物,都有各自的无奈;一旦入了江湖,就再难享宁日。
唐警探叹道:“所以你就想到这个方法,将你……你的妻子与儿子寄养在翡翠世家。”
“不错,翡翠世家不但背景显赫,而且甚少涉足江湖之事,少有仇家,我的妻子与儿子若能藏匿于翡翠世家必然能保证安全。”骆驼王眯着眼说道,
“最重要的还是翡翠世家话事人骆烽,他当时已年近四十也纳妾不少,但始终未得儿女。想来便是他无法生育。”
“年近四十的男人,若膝下还没有儿女,一定……一定又担忧又心急。”唐警探已明白骆驼王当年的打算,“那骆烽一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一个孩子,而且最好是能……能继承家业的男孩儿。”
“你挨了我一记骆驼劈掌,虽然身体受了重伤,但你的脑子还是和往常一样好使。”骆驼王苦笑一声道,“我的夫人是一位美人,比骆烽那些个妾室漂亮不知道多少倍,一个美人带上一个未满周岁男孩投奔骆烽,你说他有理由拒绝吗?”
唐警探应道:“没有理由拒绝。”
章天秀此时说道:“骆驼王不愧智谋无双,从今天看来翡翠公子不但倍受骆烽喜爱和看重,连他母亲也母凭子贵在翡翠世家拥有很高的地位。他们的生活不但安定而且衣食无忧。”
“但这一切都被你……你这个唐警探、我的好兄弟给毁了!”
骆驼王听到章天秀所言扎到自己的痛处,顿时痛心疾首,骆驼劈掌举过头顶真气聚集,怒道:“快说!到底是谁……谁指使你毒害我的儿子?若你坦白相告,念在过去兄弟情分上我可留你一具全尸!”
骆驼王一声怒喝,分列两旁的章天秀、孙土行和伍笛也应声亮出招式,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唐警探苦笑,摇着头轻轻回答:“翡翠公子不是我杀的……你再问我一千次、一万次也还是……这个答案。”
唐警探没有告诉骆驼王,当日翡翠公子在龙门客栈是来求他砍下骆驼王的脑袋。儿子要砍下父亲的人头,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尤其对于苦心忧虑的骆驼王而已。
骆驼王对妻儿爱得深沉,却哪里知道自己的儿子却处心积虑要砍下自己的脑袋?
唐警探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受到这样的打击而心寒,所以他决心把这件事情烂在心里。
“想不到警探的嘴也这么硬。”伍笛道,“你当真不肯说?”
唐警探平静地说道:“我说的已是实话。”
“哼!”骆驼王怒发冲冠,双目赤红一拍椅子便豁然起身,骆驼劈掌蓄势待发,“好!那我就成全你,到阴间去给我儿作伴!”
唐警探见骆驼王一招骆驼劈掌轰然而至,他平静地闭上了眼,他没有想到自己行走江湖几年来名满天下,最后竟会死在自己最信任的朋友上,而且死得如此冤枉,实在有些可笑。
这般想着,唐警探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
烈掌之下他还能露出笑容?
说明烈掌未至。
唐警探亦察觉情况不对劲,立刻睁开眼,这一看竟彻底出乎他的意料。
骆驼王不但劈掌没有落下,反而是双手死命掐住自己的喉咙,仿佛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里,他的脖子已经被掐得静脉暴涨由红变紫,再看他的脸上已经全然一片暗沉之色,嘴里还不停地“咕噜咕噜”吐出白黄色的泡沫!
再观章天秀与孙土行也是同样的模样,他们没一会儿就颓然倒地,抽动了几下后便再没了动静。
“骆驼王!”唐警探惊吓之际呼喊一声,却没有见到回应。
这下,唐警探的面前是一个半截死人、双刀死隼和一只死骆驼,但却没有死山鸡!
“他们三人都中毒,你为何偏偏没事?”唐警探转头看见醉山鸡伍笛安然无恙地打量着倒下的三人。
“我……我也不知道啊……他们这是怎么了?”
醉山鸡伍笛冷汗直流,他慌张地查看自己的同伴是否还有呼吸,但显然没有,伍笛的腿已开始发抖。
看样子并不是伍笛下的毒,唐警探默默思考着,那到底是谁在下毒呢?
唐警探仔细观察四周,见白衣侍女都躲在远处观望没有性命之忧,心想:翡翠公子当时也是这般离奇地死掉,但这次能将毒药下在目标人物身上,一定不是沙蝎童子这个死人可以办到的,到底会是谁呢?
吱——
这时,地下大殿的大门悄然打开。
唐警探与伍笛不约而同地朝大门望去。
引路人出现了!